第25章旧耻_岁事当长贺(陆旋、班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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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旧耻

  第25章旧耻

  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多端起架子,顾着脸面,芝麻大点的官,都有一番符合身份的做派,仿佛是那块龙盘虎踞之地所赋予的一副遮羞布。

  离了相应的地界,便将楚楚衣冠全然扒下,没了伪装遮蔽,露出皮囊内藏着的无赖、泼皮真面目。

  正如此时眼前的吕仲良,布衣黔首,衣袂拖着墨汁,还哪里看得出是宫中那位御前侍奉,恭谨儒雅的医官?

  葛容钦低低地笑:“原来他还有你这么一个帮手,难怪有恃无恐。你们真的以为,搬出一个康王,我就会怕了?竟然还有胆子来见我。”

  室内光线幽微,栏杆里外都浸在半透的暗沉里,彼此面目模糊在暮色之后,表情难以辨析。

  他只能看见班贺缓缓蹲身,席地而坐,仅仅相隔一层稀疏的栏杆。

  班贺抬手轻抚手臂粗细的木柱:“凭都虞侯的本事,就是再粗上两倍的牢笼也关不住你。难道,不是在等我来见你吗?”

  葛容钦盘起双腿:“你早已知晓我的行踪,却不曾离开,想见我的人,是你才对。我赏这个脸,才不辜负你费的这番心思。”

  栏杆外的人恍惚一笑,唯有清透如琉璃的眼眸明晰可见。

  “我以为都虞侯明白自己的使命,可事实令在下感到遗憾。”

  葛容钦皱眉:“什么意思?”

  班贺收回手,肩背笔挺的身躯融入冰冷的阱室中,端方锐利,仿若这诸多刑具中的一件。

  “历朝历代亲王封地更改之事并不常见,淳王就藩三年后却更改封地,都虞侯想必比我更清楚内情。”

  葛容钦未曾想到,他会主动提及淳王更改藩地之事,完全不明白他的意图,吕仲良目光中亦透出不解。

  但葛容钦的确是知晓内情的。

  当年葛家甘愿俯首为淳王之臣,淳王却突然上奏请求皇帝更改封地,自请戍边。他有此举皆因北戎进犯,戍边将领不敌,节节败退,连丢数城,淳王怒而请命,为国而战。

  淳王骁勇有谋,以一己之力逆转局势,未尝一败,稳定军心。他知人善任,提拔数位将领,在他的率领下,数年间被占城池一一夺回,驱逐北戎出境百余里,令敌闻风丧胆。此后更是长驻边疆,亲率边军镇守国门至今。

  为这样的领导者效忠,才叫不枉此生。葛容钦眉宇间扬起轻蔑,这些人,不识抬举。

  “那都虞侯,忘了怒城吗?”

  略清冷的声音叫葛容钦的表情凝固,失了声。

  “不,现在应该叫它泊德兰。”班贺垂下眼睑,“当年被蛮族各部联合侵吞的城池中,唯一未能拿回的遗珠。”

  提及多年耿耿于怀的国耻,葛容钦拳头骤然紧握,绷紧了身体,下颌因过度用力咬合传来钝痛:“你一个工匠,也敢提……”

  “为何明明大获全胜,却戛然而止,冷眼看着怒城更改归属,改名换姓,烙上蛮夷的烙印,是因为淳王不想吗?”班贺无视葛容钦的震怒,机械地吐出字音,“都虞侯以为呢?”

  是因为……数年的战役,几乎耗尽国力。战乱遇荒年,饿殍陈于途。再英勇的将士,没有粮草辎重也无力支撑,他们耗不起。

  强弩之末,势不能穿缟。

  葛容钦咬牙:“终有一日,会拿回来的!所以,才要……”

  “一块天铁?能救得了几个人?”班贺声音轻了下来,“降低将士因伤造成的损耗,这便是你替淳王想的办法?”

  这间在葛容钦眼中如同玩笑的阱室,突然涌起无边的寒意,一句接着一句的拷问,他此生第一次生出无力感。

  沉默良久,葛容钦缓过来些许,手脚仍有些发麻。

  他嘲弄地哼笑,反唇相讥:“你竟然也知道?那又是谁,用些奇技淫巧迷惑君主,大肆挥霍耗费国力,极尽奢华之势,建造宫殿陵寝?”

  先帝在时,大兴土木,谈何休养生息?以至于十多年来国力恢复缓慢,徒有表象,内里虚空孱弱不堪。这便是他对工匠不屑的源头,京内营造宫殿动辄耗时三五年,资费数百万两,华而不实,掏空了国库,于国祚毫无益处。

  这样的偏见并非三言两语可以改变,即便决策者是皇帝,也注定要由他们承担骂名。

  班贺无意辩解,坚定将自己要说的话继续说完。

  “真正令淳王不安的,是武将青黄不接。昔日名将繁如星斗,却在日渐式微,而今能扛得起那一盏纛旗的,屈指可数。”

  “殿下威名赫赫,震慑疆野,蛮夷不敢进犯。可三千里边疆,也不过一个淳王而已。”

  “都虞侯若有心尽忠,做什么都不如亲自前去支援。”

  他的言辞越来越犀利,葛容钦的情绪到达一个临界点,反而趋于平静,沉静地看着他,眼中阴晴不定。

  抛去所有偏见,他说得一点不错。

  班贺从袖中取出那块属于葛容钦的牙牌,放在地上,并起两指,透过缝隙推了进去:“既然都虞侯有闲暇等待,想必淳王还没有下定决心召见在下。若是王爷做好决定……”

  班贺抬眸,仿佛收容了室内仅剩的光,亮得夺目——

  “让他自己来见我。”

  走出班房两条街,吕仲良还未回神,直到街边传来竹杠被重重一敲的声响,这才倒吸一口气,看向身旁背着手的班贺。

  吕仲良不敢置信:“你怎么敢,叫淳王来见你?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

  班贺笑道:“不来正好,那我不就自由了。”

  吕仲良皱眉:“万一他来了呢?”

  班贺道:“还能怎么办,来了就见。”

  吕仲良眉头皱得更紧:“他来了你能和他说什么!”

  班贺停下脚步,感慨地拍了拍吕仲良的肩,一脸与有荣焉。

  “吕大人抬举了,班某在吕大人心中竟然如此有面子,能让一位王爷屈尊降临。”

  吕仲良拿下他的手,吹胡子瞪眼:“就你方才一通大放厥词,依我看,等着被人抓走吧。”

  班贺双手一抱,伸到吕仲良眼前:“到了那时,我自拱手而降。”

  真是张口就来!吕仲良晦气地挡开他的手,一甩袖子,将他扔在大街上,步伐飞快。

  收回牙牌的葛容钦当夜便亮明身份,县令哭丧着脸把他从班房里放出来,佝着腰两股战战,三句里倒有两句是乞求原谅的。

  葛容钦不愿多在那小官身上浪费口舌,并不理会,趁夜离开得悄无声息,就连杨典史都没能发现他的行踪。查看时,城外等候的人马已不在原处,似乎是撤离了。

  班贺时不时前往乌泽乡,与谢缘客共同商议工程相关事宜,施工的木匠对图纸有任何不解,他都会详尽讲解。直到亲眼见证机器运转,开凿深井步入正轨,他才放心,减少去往乌泽乡的次数。

  这几次,都有陆旋陪班贺一同前往,他仍是不放心,总觉得还有人暗中跟着。班贺虽然不甚在乎,但接受了他的好意。

  好友相见的日子过一天便少一天,谢缘客百般不舍,每每班贺要动身返回玉成县,他都要挽留班贺一同吃过晚饭再走。班贺心中清楚,一旦离开再见不知会是何时,顺势应承下来,没有推辞。

  这在陆旋看来,班贺就是个事事迁就的老好人,稍微多说两句,就能妥协。他似乎向来如此,多数时候都在为他人考虑。

  吃过晚饭再从乌泽乡返回,天幕已完全被遮蔽,院子里漆黑一片,静悄悄的,阿毛早已经睡了。

  班贺一指那间小屋,压低了声音:“你先去歇着,我还有点事儿。”

  陆旋低声道:“有什么事明早不能做?太晚了。”

  “很快,很快。”班贺笑着拍拍他的手臂,转身走入那扇门内,随即透出一点烛光。

  陆旋站在原地,心中片刻无奈,抬脚向卧房走去。

  摸黑进了门,刚将门合上,陆旋便察觉屋内有股陌生气息,警觉地闪身到一边,与暗中蛰伏的人拉开距离。敌我不明,他不禁担忧起这小院内其他人的安危。

  “谁?”

  那人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不用担心,我只是来找你的。”

  陆旋很快将那声音与一张脸对应上:“你是葛容钦!”

  灯火倏地亮起,人影从黑暗中分离,清晰可见,葛容钦收起火折子,大剌剌在椅子上坐下,露出惯常的官老爷做派。

  “陆旋,我知道你有大仇要报,仇人还是京中大员。你虽武功尚可,但凭你自己,恐怕还没接触到仇人,便会在京营武官手中铩羽。我只问你一句,可愿意随我回京?”

  陆旋不动声色立在原地,缓缓摇头。

  葛容钦努嘴思索:“是因为班贺对你有所承诺?你就这么信任他?”

  “和他没有关系,我只是不信你。”陆旋道。

  葛容钦摇头:“你不会知道,你失去了怎样的一个机会。”

  陆旋道:“既然不知道,那我也不会为此惋惜。”

  葛容钦再次仔细打量他,由头至脚,叹一声:“可惜了。”

  他似乎只为来问这一句,说完,打开窗子跳了出去,无声消失在夜色里。

  陆旋连忙上前关好窗子,疾奔向门口,想要查看隔壁阿毛的安危,拉开门,却见班贺正站在门外,不由得一愣。

  不知他都听到了什么,陆旋还未开口,便听班贺说:“他身居高位,背后有谁也无法撼动的靠山,一个侍郎,不足挂齿。跟他走,你报仇之事指日可待。”

  陆旋跨过门槛,走到班贺面前:“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和他走?”

  班贺嘴角一翘:“我没说的话,就不要乱猜。”

  “我不会跟他走。父亲说过,太过容易达成的事情,往往都埋伏着陷阱。”陆旋说着,又是一怔,目光定定落在眼前人那张带笑的面孔上。

  班贺赞同点头:“不愧是陆将军。”

  些许迷茫被隐藏在陆旋眼眸深处,葛容钦的质问在耳畔重复了一遍。他人是陷阱,难道班贺就没有可能是陷阱?

  可他的警惕心,在这个人面前,像是出娘胎就忘了带。

  这可不妙。

  大家腊八节快乐呀!

  今天是后知后觉陆?

  卑微乞讨海星与评论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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