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体育馆惊变和识破
体育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洛丝薇瑟一路骂骂咧咧，显然是对夏亚不带自己玩却还惦记着自己包里的“玩具”十分恼怒。
但当她抵达体育馆时，神色忽然一凛。
情况不对……
体育馆的大门紧闭着，里面也不似往日那样传来学生的打闹声。
更诡异的是，无论是周围神色慌张的学生、老师，还是脚步匆忙的安保人员，他们都像看不到偌大一个体育馆似的，纷纷绕着它走……
看起来似乎是这里已经被疏散、封闭起来了，可洛丝薇瑟分明能从这座建筑中感受到一股可怖的压迫感！
“难道只有我能感受到？”
洛丝薇瑟硬着头皮朝这座建筑缓缓靠近……
十米……
五米……
尽管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却还是在距离体育馆的大门仅剩三米时，忽然眼神呆滞，停在了原地。
在外人看来她只是静静站在了门前，可在洛丝薇瑟视野里，她面对的，是一头吞噬了整个体育馆的巨兽！
可怖的赤褐色筋肉纹路如爬山虎一般覆盖了整个体育馆的灰白外墙，原本正常的大门也变成了一张狰狞的巨口。
苍白的牙齿正如晶簇般挤作一团，从口腔里外翻出来，上面遍布腐烂的碎肉和粘稠的口水，大门上方的两个窗户则化作两颗巨大的眼珠子，竖状的漆黑瞳仁正直勾勾盯着她……
残忍，戏谑，暴虐……
洛丝薇瑟的双腿瑟瑟发抖，牙齿也在打颤。
仅是被这么注视着，她就已然失去了向前迈步的勇气，脑海中所有的念头都被恐惧清扫一空。
这尊可怖的怪兽仿佛是将所有她畏惧的、厌恶的、回避的事物具象为一体，然后放大了无数倍，以至于此刻被恐惧填满的她都无暇分辨这些东西究竟是来自梦境还是亲眼所见。
无法思考。
无法行动。
只能任由恐惧将自己一点点淹没……
她的意识在抗拒的念头下逐渐朝着“无视”的方向退缩着……
照这个趋势下去，最多再过几分钟，她就会和那些无视体育馆匆匆走过的路人一样，将这种恐怖的体验从自己脑海中强行“抹去”，然后在浑浑噩噩中回到略显忙碌的生活里去。
然而，就在这时——
“汪汪汪！”
清脆的声响如同春日的响雷，在碧空如洗的天空炸响，洛丝薇瑟一个激灵从战栗中醒来！
她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像脱水的鱼一般大口喘息着，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抹了把汗涔涔的额头，少女再次昂头与之对视。
怪物仍然在，那眼睛仍然注视着她，气味也仍臭不可闻。
但思想被禁锢、被引导的感觉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的荒谬感。
“我……好像在经历过这些？”
洛丝薇瑟蹙眉，理性重新占据大脑。
“它不只是一个怪物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它知道我怕它……可我为什么会怕它？
“我明明压根就没见过……我也不是什么猎奇电影爱好者……”
恐惧不是没来由的。
除了可怖的外形，真正令她无法思考的，是一种源自特殊经历的、印刻进骨子里的恐惧。
而且，她很笃信，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奥琳希露，她也会同样惧怕。
但是，她始终找不到这种认知从何而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笃信？”
“汪汪！”
狗叫声再一次打断了思路，她循声望去，灌木丛里，那只最近十多天始终跟在夏亚脚边的黑白大狗引起了她的注意。
“过来！”
洛丝薇瑟招了招手，小辛同学立刻颠儿颠儿地跑过来，吐着舌头摇着尾巴，任由对方抚摸自己的狗头。
“还真是条怪狗……”
发现小辛一点都不害怕，洛丝薇瑟反而有些差异。
这么个体育馆一样大的怪物杵着，这条狗居然毫无反应……它是究竟看不到，还是压根就不怕呢？
“算了，不想这些，还是想想怎么进去吧……”
即使她的畏惧已经削弱了很多，也做不到完全无视它，然后挤进那张恶心至极的嘴里。
她还是需要一些鼓励和陪伴。
洛丝薇瑟咬咬牙，给自己打气道：“来吧，小辛，我们一起。”
但是，在念出“小辛”两个字的瞬间，洛丝薇瑟如遭电击，愣在了原地。
她猛然觉得这两个字有些熟悉，尽管自己是不久前才从夏亚那里听到……
小辛？
辛……
辛洛斯！？
原本那些无源的、虚无缥缈的恐惧仿佛一下子找到了源头，拼命挤向这个记忆深处的名字。
同眼前这个具象化的恐惧一起，这些不知来自何处的记忆如同组合成一架钻机，高速旋转着、疯狂咆哮着向记忆深处进发！
轰！
轰！
砰！
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洛丝薇瑟面露痛苦之色，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
体育馆内。
阳光从窗户毫无阻拦地投射进来，室内明亮如昼。
两拨人马对峙着，气氛剑拔弩张。
一边的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怪物。
一团臃肿的肉球趴伏在地，依稀可见仿佛犬类的羸弱四肢支撑着身体，“头部”的位置居然还镶嵌着一张脸，仔细看能够分辨出那似乎正是校长伯克维尔。
不得不说，它长得很丑。
深渊造物大都是这个德性，毕竟是小辛捏的，没个靠谱形状也是很合理的。
它的身上伸出四根触手，分别连接着前方的四个人形傀儡。
四人一字排开，身躯被肉色的组织覆盖，没有面目，但都身躯魁梧。
另一边，则是数百名学生。
虽然人数众多，但一个个都精神萎靡，或是蹲在地上瑟瑟发抖，或是靠墙站着，目光呆滞表情惊恐，一如洛丝薇瑟在外面一开始的样子。
万幸，有人站在他们面前——奥琳希露手持一根棒球棍，站在众人面前。
少女光洁的额头上沁出汗珠，脸色凝重地盯着眼前四“人”。
它们并不难对付，前提是自己这边的人都有行动能力。
之所以四个人便让数百人瘫软在地，则是因为这四张“没面目”在每个人看来皆是自己最畏惧的那张脸。
可能是严厉到病态的父母，也可能是变态鬼畜的教师，更有可能是童年时狠揍自己的街边恶霸……
如果只是其中之一，那也只是让人畏惧不前，可倘若四重恐惧重叠起来，那便是成几何增长的童年阴影，再加上几乎每个人都被这股气势威慑得仿佛独自行走在黑夜中的孩童，那种无助和彷徨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失去行动能力。
万幸，自己还有米娅。
如果不是在它们闯入之时米娅便抓住了自己的手，传递过来一股温暖的力量，奥琳希露不敢想象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余光瞥见倒在墙边的几具歪七扭八的尸体，少女心头没来由升起一股愤怒。
这边是对方第一次突破自己时带来的战损，那几位叫不出名字的同学，就这样生死未卜。
又回头看了眼米娅，少女紧闭着眼，同样满头大汗。
虽然只是与其他人一样坐在地上，但只有奥琳希露清楚，从这个怪物出现开始，她就在以自己的方式抵挡铺天盖地的恐惧进一步加深。
换句话说，倘若不是米娅以一己之力阻挡了足以令大多数人更深入的恐惧，这几百人不会这么简单地在原地发愣，也许会有更可怕的事发生。
她握紧了棒球棍，感受着愤怒仿佛一种力量般充斥着自身，深深吸一口气。
奥琳希露决定主动出击，因为她的体力也所剩无几了。
就在这时，面前的怪物张开嘴，发出一串无声的咆哮，她顿时像被人在脑袋上敲了一棒槌，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险些站不稳……咣当
棒球棍从手中滑落，与木质地板接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仿佛是听到发令枪响一般，她面前的四道身影瞬间行动，直奔她而来！
她似乎都能看到对方那不断幻化的面庞逐渐凝实，以及身上的腥臭味逐渐靠近。
——我恐惧的，到底是什么呢？
仿佛是人生的最后关头，少女脑海中竟冒出了如此平静的想法。
但下一瞬，“砰”的一声巨响就打断了她的思考。
声音从门口传来，紧接着没等四道“没面目”反应，便被疾射而来的门板撞飞出去。
……
……
校长办公室里。
夏亚和伊薇琳的几次攻击都被对方轻易化解，幸亏两人都是觉醒后的身体，素质异于常人，否则光是这几次电光火石的突袭便足以耗尽全部体力。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一次攻势之后，伊薇琳不禁恼怒。
“我们迟早会被耗尽体力的。”
她说完之后等了会儿，夏亚毫无回应，便瞪着他。
“喂，你给点反应啊！”
“你觉得一个正常反派会给对手这么旁若无人聊天的机会吗？”夏亚反问她。
“呃……”
伊薇琳看了眼飘在半空的中年人，他连同椅子一起悬浮着，面带微笑，仿佛一尊佛，温和地注视着两人。
望着对方这副样子，她心里无名火起，愈发烦躁。
“可恶……”
暗精灵脚下一蹬，像只矫健的母豹，径直跃了出去。
然而这一击注定徒劳，秩序圣灵和椅子再度消失，这次是出现在了天花板上。
就在他准备开口嘲讽时，看似跃向他的伊薇琳忽然在半空消失，下一秒，一团黑漆漆的液体出现在窗边，刹那间便凝聚成人形，接着重重一拳砸向窗户！
“破！”
伴随着少女的一声娇叱，裹挟着黑炎的拳头重重砸在了墙壁上。
轰！
墙上被砸出了一个篮球大小的凹陷，密密麻麻的裂纹向四周扩散。
但是——
“怎、怎么会……”
以为得手的伊薇琳茫然地注视着自己的战果——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冲着窗户砸的，为什么这一拳最终却砸到了墙上？
而且就算是墙，以这个破坏力，换做任何一面带窗户的墙都足以砸穿了好吧！
可眼前这显然是一面承重墙……
“没有用的。”
温和，但在伊薇琳听来极其欠打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
“这里的秩序由我书写，所以我可以改变一切。你们的努力注定是徒劳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
伊薇琳阴着脸问。
秩序圣灵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夏亚。
他试图从夏亚脸上找到一丝慌乱，可惜失败了。
后者甚至连“恍然”都没有。
“看我做什么？”
夏亚扯了扯嘴角。
的确，他刚刚才确认对方的力量究竟是什么，伊薇琳看似“无用”的攻击成了佐证他猜测的最后一块拼图。
从他反问伊薇琳开始，便是在期待这样一个后续的求证。
以两人深入骨髓的默契，不需要明说，伊薇琳也能理解其中“对方在拖延时间”的暗示，然后试图打破牢笼。
结果很显然，这个牢笼没那么容易突破。
所以，“牢笼”的说法就从猜测变成了事实，而且对方的目的也就昭然若揭了……困住他们。
真正的战场不是这里，真正的敌人也不是秩序圣灵，而是前一刻明明还在、现在却不在此处的伯克维尔校长。
片刻的思考反而让秩序圣灵理清了思绪，他不禁有些恍然。
“不愧是夏亚阁下，你果然看穿了我的想法。”
顿了顿，他又好奇道：“但是……阁下一点都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此刻，位于体育馆的米娅和奥琳希露小姐，你难道不担心她们的安危吗？这不像你啊，多情的夏亚阁下……”
闻言伊薇琳也紧张起来。
“什么？你是说……”
“伯克维尔在体育馆。”夏亚解释道：“他在这儿就是为了拖住我们，给伯克维尔制造战斗机会。”
“不可能啊！”伊薇琳脱口而出，“那家伙（洛丝薇瑟）不是说，她离开的时候校长还在这里，我们这一路过来，根本没可能放任这家伙进入体育馆啊……”
“还记得西蒙老师办公室的天花板么？”
“啊？”
伊薇琳想起了那个爆炸阵法正上方的焦黑。
“那难道不是被爆炸熏黑的吗？”
“是的，但之所以要熏黑那里，是因为那其实是个传送法阵。”
夏亚瞧着秩序圣灵，对方也在优哉游哉地等待他的解释，目光里流露出赞许。
并不是在赞许夏亚，而是赞许自己完美的安排。
“「魔力撞针」需要压力来激活，伯克维尔从这间屋子传送到办公室的天花板上，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触发了它。办公室外那个破开的窗户正是他接下来的路线，消防员大叔们可没那么粗暴，你没看到他们是拆掉窗户的么……也就是说，爆炸发生的一瞬间这家伙就出发了，目标正是体育馆。”
伊薇琳怔怔听完，难以置信道：“你不是说，传送魔法会有‘魔力湮灭’的古怪气味么？如果是从这里开始传送，我不可能察觉不到痕迹……”
“这个问题也很简单，洛丝说她在电梯里听到这里的声音断断续续，那实际上不是她的设备出了问题，而是声音源头在被传送，至于你为什么察觉不到传送引起的魔力波动，原因也很简单……”
夏亚扫了眼宽敞的室内，又看了眼反重力“坐在”天花板上的秩序圣灵。
“因为这里是他的‘巢穴’，他重新写了这里的秩序，自然能把空气中残留的魔力驱除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所有的攻击都会被躲开，当你想攻击窗户时，反而打了墙壁一拳，不是你被挪动了，也不是你打偏了，是因为承重墙自己凑了上来。”
“啪啪啪”
掌声响起。
“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夏亚阁下。”
秩序圣灵露出满意的微笑，从天而降，笔直地站在两人面前。
“既然他有你说得这么无敌，那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们两个？”伊薇琳泄气似的问道。
“哈……”夏亚哂笑道：“他无敌个勾八，除了这间屋子，他什么也没有。”
秩序圣灵的微笑僵在脸上。
但嘲讽还在继续。
“第一，他只能控制这间屋子，而且还有个前提，即屋内的一砖一瓦，一桌一凳——如你所见，桌凳都被收起来了，我猜是因为那些算‘独立个体’，操纵它们需要额外的能量，他负担不起。
“第二，我们属于外来物，所以他的力量无法作用于我们，如果能，我估计我现在已经被削成人彘了，毕竟这家伙对我的恨意，那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他也不像什么有涵养的家伙，现在这副样子，完全是装逼用的。
“第三，介于这个世界的低魔特性，他对这间屋子的操纵不可能是‘永久’，否则完全可以饿死我们俩，根本没有‘牢笼’的必要。他的仇人是我，又不是米娅他们，也就没必要分开然后逐个击破。
“所以说，完全有理由相信，他的能力是有持续时间的。”
夏亚每说一句，秩序圣灵脸上的笑容就少一丝，三条说完，已经彻底没了笑容。
其实他还有一条没说，即基于低魔特性，圣灵的“控制”不会细致到微观程度，这多半取决于他对物质的认知水平……否则光是控制空气让俩人窒息都足够了。
“第四，则完全是我的猜测……”
夏亚笑道：“你们这一次，是组团来搞我吧？”
秩序圣灵的脸色瞬间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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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洛丝薇瑟一路骂骂咧咧，显然是对夏亚不带自己玩却还惦记着自己包里的“玩具”十分恼怒。
但当她抵达体育馆时，神色忽然一凛。
情况不对……
体育馆的大门紧闭着，里面也不似往日那样传来学生的打闹声。
更诡异的是，无论是周围神色慌张的学生、老师，还是脚步匆忙的安保人员，他们都像看不到偌大一个体育馆似的，纷纷绕着它走……
看起来似乎是这里已经被疏散、封闭起来了，可洛丝薇瑟分明能从这座建筑中感受到一股可怖的压迫感！
“难道只有我能感受到？”
洛丝薇瑟硬着头皮朝这座建筑缓缓靠近……
十米……
五米……
尽管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却还是在距离体育馆的大门仅剩三米时，忽然眼神呆滞，停在了原地。
在外人看来她只是静静站在了门前，可在洛丝薇瑟视野里，她面对的，是一头吞噬了整个体育馆的巨兽！
可怖的赤褐色筋肉纹路如爬山虎一般覆盖了整个体育馆的灰白外墙，原本正常的大门也变成了一张狰狞的巨口。
苍白的牙齿正如晶簇般挤作一团，从口腔里外翻出来，上面遍布腐烂的碎肉和粘稠的口水，大门上方的两个窗户则化作两颗巨大的眼珠子，竖状的漆黑瞳仁正直勾勾盯着她……
残忍，戏谑，暴虐……
洛丝薇瑟的双腿瑟瑟发抖，牙齿也在打颤。
仅是被这么注视着，她就已然失去了向前迈步的勇气，脑海中所有的念头都被恐惧清扫一空。
这尊可怖的怪兽仿佛是将所有她畏惧的、厌恶的、回避的事物具象为一体，然后放大了无数倍，以至于此刻被恐惧填满的她都无暇分辨这些东西究竟是来自梦境还是亲眼所见。
无法思考。
无法行动。
只能任由恐惧将自己一点点淹没……
她的意识在抗拒的念头下逐渐朝着“无视”的方向退缩着……
照这个趋势下去，最多再过几分钟，她就会和那些无视体育馆匆匆走过的路人一样，将这种恐怖的体验从自己脑海中强行“抹去”，然后在浑浑噩噩中回到略显忙碌的生活里去。
然而，就在这时——
“汪汪汪！”
清脆的声响如同春日的响雷，在碧空如洗的天空炸响，洛丝薇瑟一个激灵从战栗中醒来！
她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像脱水的鱼一般大口喘息着，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抹了把汗涔涔的额头，少女再次昂头与之对视。
怪物仍然在，那眼睛仍然注视着她，气味也仍臭不可闻。
但思想被禁锢、被引导的感觉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的荒谬感。
“我……好像在经历过这些？”
洛丝薇瑟蹙眉，理性重新占据大脑。
“它不只是一个怪物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它知道我怕它……可我为什么会怕它？
“我明明压根就没见过……我也不是什么猎奇电影爱好者……”
恐惧不是没来由的。
除了可怖的外形，真正令她无法思考的，是一种源自特殊经历的、印刻进骨子里的恐惧。
而且，她很笃信，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奥琳希露，她也会同样惧怕。
但是，她始终找不到这种认知从何而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笃信？”
“汪汪！”
狗叫声再一次打断了思路，她循声望去，灌木丛里，那只最近十多天始终跟在夏亚脚边的黑白大狗引起了她的注意。
“过来！”
洛丝薇瑟招了招手，小辛同学立刻颠儿颠儿地跑过来，吐着舌头摇着尾巴，任由对方抚摸自己的狗头。
“还真是条怪狗……”
发现小辛一点都不害怕，洛丝薇瑟反而有些差异。
这么个体育馆一样大的怪物杵着，这条狗居然毫无反应……它是究竟看不到，还是压根就不怕呢？
“算了，不想这些，还是想想怎么进去吧……”
即使她的畏惧已经削弱了很多，也做不到完全无视它，然后挤进那张恶心至极的嘴里。
她还是需要一些鼓励和陪伴。
洛丝薇瑟咬咬牙，给自己打气道：“来吧，小辛，我们一起。”
但是，在念出“小辛”两个字的瞬间，洛丝薇瑟如遭电击，愣在了原地。
她猛然觉得这两个字有些熟悉，尽管自己是不久前才从夏亚那里听到……
小辛？
辛……
辛洛斯！？
原本那些无源的、虚无缥缈的恐惧仿佛一下子找到了源头，拼命挤向这个记忆深处的名字。
同眼前这个具象化的恐惧一起，这些不知来自何处的记忆如同组合成一架钻机，高速旋转着、疯狂咆哮着向记忆深处进发！
轰！
轰！
砰！
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洛丝薇瑟面露痛苦之色，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
体育馆内。
阳光从窗户毫无阻拦地投射进来，室内明亮如昼。
两拨人马对峙着，气氛剑拔弩张。
一边的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怪物。
一团臃肿的肉球趴伏在地，依稀可见仿佛犬类的羸弱四肢支撑着身体，“头部”的位置居然还镶嵌着一张脸，仔细看能够分辨出那似乎正是校长伯克维尔。
不得不说，它长得很丑。
深渊造物大都是这个德性，毕竟是小辛捏的，没个靠谱形状也是很合理的。
它的身上伸出四根触手，分别连接着前方的四个人形傀儡。
四人一字排开，身躯被肉色的组织覆盖，没有面目，但都身躯魁梧。
另一边，则是数百名学生。
虽然人数众多，但一个个都精神萎靡，或是蹲在地上瑟瑟发抖，或是靠墙站着，目光呆滞表情惊恐，一如洛丝薇瑟在外面一开始的样子。
万幸，有人站在他们面前——奥琳希露手持一根棒球棍，站在众人面前。
少女光洁的额头上沁出汗珠，脸色凝重地盯着眼前四“人”。
它们并不难对付，前提是自己这边的人都有行动能力。
之所以四个人便让数百人瘫软在地，则是因为这四张“没面目”在每个人看来皆是自己最畏惧的那张脸。
可能是严厉到病态的父母，也可能是变态鬼畜的教师，更有可能是童年时狠揍自己的街边恶霸……
如果只是其中之一，那也只是让人畏惧不前，可倘若四重恐惧重叠起来，那便是成几何增长的童年阴影，再加上几乎每个人都被这股气势威慑得仿佛独自行走在黑夜中的孩童，那种无助和彷徨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失去行动能力。
万幸，自己还有米娅。
如果不是在它们闯入之时米娅便抓住了自己的手，传递过来一股温暖的力量，奥琳希露不敢想象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余光瞥见倒在墙边的几具歪七扭八的尸体，少女心头没来由升起一股愤怒。
这边是对方第一次突破自己时带来的战损，那几位叫不出名字的同学，就这样生死未卜。
又回头看了眼米娅，少女紧闭着眼，同样满头大汗。
虽然只是与其他人一样坐在地上，但只有奥琳希露清楚，从这个怪物出现开始，她就在以自己的方式抵挡铺天盖地的恐惧进一步加深。
换句话说，倘若不是米娅以一己之力阻挡了足以令大多数人更深入的恐惧，这几百人不会这么简单地在原地发愣，也许会有更可怕的事发生。
她握紧了棒球棍，感受着愤怒仿佛一种力量般充斥着自身，深深吸一口气。
奥琳希露决定主动出击，因为她的体力也所剩无几了。
就在这时，面前的怪物张开嘴，发出一串无声的咆哮，她顿时像被人在脑袋上敲了一棒槌，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险些站不稳……咣当
棒球棍从手中滑落，与木质地板接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仿佛是听到发令枪响一般，她面前的四道身影瞬间行动，直奔她而来！
她似乎都能看到对方那不断幻化的面庞逐渐凝实，以及身上的腥臭味逐渐靠近。
——我恐惧的，到底是什么呢？
仿佛是人生的最后关头，少女脑海中竟冒出了如此平静的想法。
但下一瞬，“砰”的一声巨响就打断了她的思考。
声音从门口传来，紧接着没等四道“没面目”反应，便被疾射而来的门板撞飞出去。
……
……
校长办公室里。
夏亚和伊薇琳的几次攻击都被对方轻易化解，幸亏两人都是觉醒后的身体，素质异于常人，否则光是这几次电光火石的突袭便足以耗尽全部体力。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一次攻势之后，伊薇琳不禁恼怒。
“我们迟早会被耗尽体力的。”
她说完之后等了会儿，夏亚毫无回应，便瞪着他。
“喂，你给点反应啊！”
“你觉得一个正常反派会给对手这么旁若无人聊天的机会吗？”夏亚反问她。
“呃……”
伊薇琳看了眼飘在半空的中年人，他连同椅子一起悬浮着，面带微笑，仿佛一尊佛，温和地注视着两人。
望着对方这副样子，她心里无名火起，愈发烦躁。
“可恶……”
暗精灵脚下一蹬，像只矫健的母豹，径直跃了出去。
然而这一击注定徒劳，秩序圣灵和椅子再度消失，这次是出现在了天花板上。
就在他准备开口嘲讽时，看似跃向他的伊薇琳忽然在半空消失，下一秒，一团黑漆漆的液体出现在窗边，刹那间便凝聚成人形，接着重重一拳砸向窗户！
“破！”
伴随着少女的一声娇叱，裹挟着黑炎的拳头重重砸在了墙壁上。
轰！
墙上被砸出了一个篮球大小的凹陷，密密麻麻的裂纹向四周扩散。
但是——
“怎、怎么会……”
以为得手的伊薇琳茫然地注视着自己的战果——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冲着窗户砸的，为什么这一拳最终却砸到了墙上？
而且就算是墙，以这个破坏力，换做任何一面带窗户的墙都足以砸穿了好吧！
可眼前这显然是一面承重墙……
“没有用的。”
温和，但在伊薇琳听来极其欠打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
“这里的秩序由我书写，所以我可以改变一切。你们的努力注定是徒劳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
伊薇琳阴着脸问。
秩序圣灵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夏亚。
他试图从夏亚脸上找到一丝慌乱，可惜失败了。
后者甚至连“恍然”都没有。
“看我做什么？”
夏亚扯了扯嘴角。
的确，他刚刚才确认对方的力量究竟是什么，伊薇琳看似“无用”的攻击成了佐证他猜测的最后一块拼图。
从他反问伊薇琳开始，便是在期待这样一个后续的求证。
以两人深入骨髓的默契，不需要明说，伊薇琳也能理解其中“对方在拖延时间”的暗示，然后试图打破牢笼。
结果很显然，这个牢笼没那么容易突破。
所以，“牢笼”的说法就从猜测变成了事实，而且对方的目的也就昭然若揭了……困住他们。
真正的战场不是这里，真正的敌人也不是秩序圣灵，而是前一刻明明还在、现在却不在此处的伯克维尔校长。
片刻的思考反而让秩序圣灵理清了思绪，他不禁有些恍然。
“不愧是夏亚阁下，你果然看穿了我的想法。”
顿了顿，他又好奇道：“但是……阁下一点都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此刻，位于体育馆的米娅和奥琳希露小姐，你难道不担心她们的安危吗？这不像你啊，多情的夏亚阁下……”
闻言伊薇琳也紧张起来。
“什么？你是说……”
“伯克维尔在体育馆。”夏亚解释道：“他在这儿就是为了拖住我们，给伯克维尔制造战斗机会。”
“不可能啊！”伊薇琳脱口而出，“那家伙（洛丝薇瑟）不是说，她离开的时候校长还在这里，我们这一路过来，根本没可能放任这家伙进入体育馆啊……”
“还记得西蒙老师办公室的天花板么？”
“啊？”
伊薇琳想起了那个爆炸阵法正上方的焦黑。
“那难道不是被爆炸熏黑的吗？”
“是的，但之所以要熏黑那里，是因为那其实是个传送法阵。”
夏亚瞧着秩序圣灵，对方也在优哉游哉地等待他的解释，目光里流露出赞许。
并不是在赞许夏亚，而是赞许自己完美的安排。
“「魔力撞针」需要压力来激活，伯克维尔从这间屋子传送到办公室的天花板上，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触发了它。办公室外那个破开的窗户正是他接下来的路线，消防员大叔们可没那么粗暴，你没看到他们是拆掉窗户的么……也就是说，爆炸发生的一瞬间这家伙就出发了，目标正是体育馆。”
伊薇琳怔怔听完，难以置信道：“你不是说，传送魔法会有‘魔力湮灭’的古怪气味么？如果是从这里开始传送，我不可能察觉不到痕迹……”
“这个问题也很简单，洛丝说她在电梯里听到这里的声音断断续续，那实际上不是她的设备出了问题，而是声音源头在被传送，至于你为什么察觉不到传送引起的魔力波动，原因也很简单……”
夏亚扫了眼宽敞的室内，又看了眼反重力“坐在”天花板上的秩序圣灵。
“因为这里是他的‘巢穴’，他重新写了这里的秩序，自然能把空气中残留的魔力驱除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所有的攻击都会被躲开，当你想攻击窗户时，反而打了墙壁一拳，不是你被挪动了，也不是你打偏了，是因为承重墙自己凑了上来。”
“啪啪啪”
掌声响起。
“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夏亚阁下。”
秩序圣灵露出满意的微笑，从天而降，笔直地站在两人面前。
“既然他有你说得这么无敌，那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们两个？”伊薇琳泄气似的问道。
“哈……”夏亚哂笑道：“他无敌个勾八，除了这间屋子，他什么也没有。”
秩序圣灵的微笑僵在脸上。
但嘲讽还在继续。
“第一，他只能控制这间屋子，而且还有个前提，即屋内的一砖一瓦，一桌一凳——如你所见，桌凳都被收起来了，我猜是因为那些算‘独立个体’，操纵它们需要额外的能量，他负担不起。
“第二，我们属于外来物，所以他的力量无法作用于我们，如果能，我估计我现在已经被削成人彘了，毕竟这家伙对我的恨意，那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他也不像什么有涵养的家伙，现在这副样子，完全是装逼用的。
“第三，介于这个世界的低魔特性，他对这间屋子的操纵不可能是‘永久’，否则完全可以饿死我们俩，根本没有‘牢笼’的必要。他的仇人是我，又不是米娅他们，也就没必要分开然后逐个击破。
“所以说，完全有理由相信，他的能力是有持续时间的。”
夏亚每说一句，秩序圣灵脸上的笑容就少一丝，三条说完，已经彻底没了笑容。
其实他还有一条没说，即基于低魔特性，圣灵的“控制”不会细致到微观程度，这多半取决于他对物质的认知水平……否则光是控制空气让俩人窒息都足够了。
“第四，则完全是我的猜测……”
夏亚笑道：“你们这一次，是组团来搞我吧？”
秩序圣灵的脸色瞬间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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