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_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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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他喜欢高山上那种漂浮在冷风中的木叶清香味,叼一根细尾草,枕着脑袋,在白云的抚揉中,闭目休憩。

  优雅的名士高人,英挺的江湖侠客,他同样喜欢。

  或者是天衍宫里永远一身白色的宫人,无论是谁,只要是人,他都喜欢。

  他孤独得太久了。

  除了青山流水,除了白云松林,除了古道长剑……一直以来,他什么都没有。要么,就是被允许下山后所接触的鲜血。

  他不喜欢杀人,可他别无选择;他必须杀人,因为,他本身就是为了杀人而存在的工具,一柄,天衍宫主人养的、专门杀人的工具。

  可是今天,他破例了,为了这个青年。

  他本应该杀了这个青年——因为宫主说武林中的其他人都是敌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

  当那个被他掳来的青年瞪着一双漂亮的凤眼,不知道第几次这样问他。他还是只是笑了笑,但终于说了今天和他的第二句话,“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然后继续枕着他的手臂,在千寻山的绝顶上,看着蓝天白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觉察到那个青年偷偷用尖物快要割断捆绑他的绳子,他眨也不眨地看着天空,说:“你跑不掉的,这个绝顶没有路,你现在不能动内力,下不去。”

  “……”

  林琅闻言身子一僵,却见那人转过脸来,又对他笑了一下:“时候到了我会带你下去的。”

  知道这个人没有杀自己的意思,林琅倒是比先前镇定了:“为什么带我到这里来。”

  眼前这个人武功卓绝,轻而易举就制住了他将他带到这个无人区,要是想杀他早就该杀他了。林琅开始还担心自己暴露了身份,不过眼前这人的行为如何看皆不像是朝堂中人。

  少年却文不对题地道:“高飞。”

  “什么?”

  少年重复说道:“我叫高飞。”

  “你刚刚不是说你没有名字?”

  “杀手都没有名字,宫主说我叫十七,可我知道这个只是个数字,而不是我的名字,我也不喜欢这个称呼。我现在不杀人,所以我现在叫高飞。”转过头来看着林琅,少年的眼睛一眨也不眨,“你呢,你叫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琅思索道:“这是你刚刚给自己起的名字?”

  “是啊!我想像那朵漂亮的云一样,高高飞扬在蓝天中,自由自在,没有束缚。你呢?你叫什么?”

  “语桓。语言的语,桓桓于征的桓。”少年的模样有些天真,不过林琅知道他手中的剑绝对不是那么天真,“你是天衍宫的人?”

  高飞点点头:“桓桓于征怎么写?是什么意思?”

  林琅却没有回答他,只问道:“你抓我来这里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少年说着手起锋落,割断了林琅身上的绳子,“可能想让你陪我看会天空吧。”

  “为什么我要陪你看这些东西?”

  “因为你现在很弱,你没有选择。”

  林琅有些无语,他发现这个所谓的“杀手”根本没法正常交流。不,应该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奇特。如现在这般无语的对话,还有刚才掳他来时,这人还在半路上打伤了自己天衍宫的一位坛主,就是为了绑他林琅来陪他看会天?这人还摸了一颗药给林琅吃,似乎那药还是为了抑制他体内的毒素,林琅吃了以后确实经脉疏通了不少。

  林琅沉默一时,过了会,那少年又转过头来说道:“你长得可真好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十七”他是天衍宫的宫主收养的第十七个孩子,他生来就是个被驯养的杀人工具,可是他却一点也不冷漠。他有各种复杂的情绪,不杀人的时候,和一般人一样,他会笑,会笑得比谁都好看,他也会难过,会因为要杀的人的血而悲伤难过,仿佛只是个普通的邻家少年。

  宫主养了他,可他也清楚自己并不是宫主的亲生儿子,只是个养子,亦或者是“紫衣”和少宫主他们口中的“棋子”,他活着杀掉了和他一样被宫主收养的所有“兄弟”,然后成为了宫主手下最快的那把“利刃”。他虽然不完全懂少宫主的话,但是却觉得没什么不好,因为他根本不懂这些到底有哪里不好。

  他为什么要抓林琅呢?其实他也不知道。

  他只是觉得这个青年的眼睛很漂亮,很像他从前养的那只兔子。眼珠子明明是棕色的,却让人觉得很黑很深,深邃得像那充满星星的夜空,让人着迷。如果一剑杀了眼前的这个人,他看不到这样漂亮的眼睛了吧。

  他喜欢漂亮的人,喜欢这样的眸子,所以,他没有立刻杀了他。

  “……”

  林琅十分无语地陪着那莫名其妙的杀手少年吹了大半个时辰的冷风,在他快要冷僵的时候,一只雪鹞终于结束了少年他自顾自的享受。

  高飞喂了林琅一粒药,也不容林琅说话,又点了林琅几处大穴,然后扛着林琅下了那绝顶,便往千寻山西方直奔而去。

  那高飞也不知是否是真的不谙世事,扛着林琅如扛着死物般随意,在林叶间奔驰,林琅被那些树枝叶硌得浑身疼痛,加上无内力可用,又受山顶寒气所侵,林琅痛得简直浑身都在叫嚣,脑子也晕得不大正常。

  耳边只有飒飒的风声呼啸而过,待高飞停下步子,林琅已经目光朦胧,只能勉强睁开眼眸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琅的视线还没清晰,旁边就传来一阵哈哈大笑,林琅没法转头看,只闻得一个极度张狂洪亮的声音道:“白清辞,将天水珠和云诺令交出来,否则我不敢保证这小崽子还能多挨几下。”

  这是一处宽敞的平地,一大波人以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为中央围成圈。那大汉身长八尺有余,体格雄壮,一手拿着大斧,一手掐着一人的脖子将其拎起,恶狠狠地对着天衍宫的一行人。而他身后三步开外正是悬崖峭壁,山气云雾蒸腾,一片迷蒙。

  林琅被高飞置于一隐蔽的树木后,才看清现下的情形,那个大汉和一些正道人士显然是被天衍宫的人逼上了绝路,只是,那大汉手中提着的人却是叫人意外——那人正是百里寒。

  也不知百里寒是受了什么重伤,竟然毫无抵抗能力地被那大汉卡着脖子提在手上。唯一可以辨析的便是百里寒那不正常的面色与那身下汩汩殷红且还在不断增多的血迹。

  白清辞面色惨白,也不知道是受伤还是担忧,但他的言语却是镇定到冷酷:“你杀了他也没用,你要的东西根本不在我天衍宫内,我怎么给你?”

  顺着白清辞的目光看去,林琅立时一震,为那厢玄清真人一行人斜对面的巨石上站着两人——一白一红,两色衣衫,也是一男一女,白色的男子身影,纵然是巾帕蒙面让人看不清他的样貌,但那身形林琅定然是不会错认的,那日夜相对的人,是他的老师,君钰。

  君钰身侧的是克丽丝,她见白清辞目光朝她望来,只是掏出怀中的水色珠子把玩了两下,冷眼对着白清辞道:“这珠子是我的主人寻来的,我主人的徒弟被你天衍宫人掳走了,你想要这东西也可以,拿人来换。”

  白清辞道:“前辈,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天衍宫没有掳过什么人,要么逃走了,要么被杀了。”

  “我要杀人了。”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琅不明所以地看着身边突然发声的杀手少年,少年见他疑惑的目光,朝他低声解释道:“宫主知道我来了,刚才下了命令……其实我不太喜欢杀人,不过这是宫主的命令,我没办法。”

  高飞说着往林琅嘴里塞了一颗药,然后割了自己的手腕一刀,撬开林琅的嘴,就把自己手腕上的血往林琅嘴里灌:“天衍符是绝毒,那些中毒的人每年都要服用宫主的解药才能活命。不过我的血百毒不侵,可以解天衍符,我不想你死……下山以后,我想去找你。”

  “……”林琅还未曾因那腥辣的血味和话语回神,便见高飞迅速地缠了块布在自己的腕上,然后提了身侧的长剑便往那崖边去了。

  那厢的克丽丝听到白清辞的言语,冷笑道:“傅子修就是说看到你的宫人将林公子掳走了,如果他被人误杀了,那么……”绯衣女子的目光转向那大汉手中提着的百里寒,“他就陪葬吧。”

  白清辞道:“这东西本是我天衍宫的东西,前辈为何趁人之危?”

  克丽丝道:“我抢来的,现在就是我的东西。这大概是中原人说的权宜之计。你的宫人善于用毒,我虽不惧,却怕万一,若是我主人的徒弟安然无恙,待我取了麒麟血,这珠子定当原样奉还。”

  白清辞冷道:“前辈这样说,我倒是一点选择都没有了?”

  克丽丝笑道:“我要的是林公子的人,这不是什么选择不选择,是交易。你先前嫌弃你那儿子感情用事,说要让他毒发而亡。现下这‘冲天斧’正在做的,不是正好解决了你一桩烦心的事?”

  白清辞闻言面色一沉,那大汉见此不耐道:“白清辞,东西没有不要紧,要救你的小杂种也可以。把解药交出来,然后从这里……”大汉歪头示意身后的悬崖峭壁,“跳下去。老子马上放了这个小崽子。”说罢还拎了拎手中的百里寒。

  百里寒咬紧牙关才不至于喊出声,却也是“唔”的一声叫了出来,隐忍的低吟配上那垂死般的凄惨模样倒更叫人心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袖底下的手狠狠握成拳头,白清辞简直怒火中烧。

  “白清辞,你和玄清那道貌岸然的老家伙生了这小杂种,这小杂种又不知道和哪个野男人怀了这野种……啊呸!这话说出来老子都觉得恶心,一个男人像个娘们似的能怀着野种!白清辞,你们这种不男不女的人,到底是人是鬼?还是说你就是个不知廉耻的魔人……”

  带刻意侮辱的谩骂哽在一道寒光中。

  高飞是白清辞养的一柄剑,一柄快得仿佛没有人性的剑。说他没有人性,不是性情,而是速度。

  高飞的剑,速度快得没有人性。

  没有人看清高飞的招式,甚至没人看清高飞什么时候拔得剑,“冲天斧”就已经倒下了。仿佛,只是突然发病般毫无预兆地倒下了。高飞一剑杀了他,在众人都来不及看清他面目的时候,高飞他就已经收起了剑。

  地上的头颅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自己分离的尸体,然后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

  杀活留声。

  白清辞极快地接住了百里寒倒下的身体,摸下他的脉,英挺的眉宇立时紧皱。

  “没有解药,从死人身上摸出来也是一样!杀了他们!”只是,“冲天斧”的倒下并没有换来安宁,人质的失去,让余下的武林人士马上意识到得到解药的希望微渺,此时便想着一拥而上,杀人夺药,立时,场面便混乱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巨大的锤子砸过来,仿佛要将山巅猛烈的风都要劈成两半,白清辞将百里寒向身后一推,起笛便接过这一道攻击:“立即去找紫兰来救他。”

  卓梦歌接住百里寒,躲过劈面而来的剑锋,“是,宫主。”卓梦歌向后连退两步,只是他还没有站稳,便觉得一阵掌风从身后向他劈来,卓梦歌未曾料到有这突发情况,身体本能地想要躲开,却终是慢了一拍。

  被人一掌打在胸口,卓梦歌一口血吐出,血湿了衣襟,卓梦歌失力,怀中人亦随之掉了出去。

  卓梦歌捂着胸口咳了一声,戒备地看向那刚刚一直在冷眼旁观、现下突然对他出手的巾布罩面的男人。

  君钰不理会卓梦歌的眼光,仿佛卓梦歌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他自顾自地捏了一手百里寒的脉搏,又一手又卡了百里寒的下颌,将百里寒的脸翻过来瞧了瞧。

  百里寒的面上镀了一层淡金色,他唇色惨白,齿间发黑,显然是中毒之罩。君钰绷着脸按了按他的腹侧,百里寒便如回光返照般,“唔”一声弹起,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弓起。

  “哗——”君钰抬手去撕百里寒的衣物。

  “你要对二师兄干什么——”烟霞山庄门人惊异的话语,噤声在百里寒身前出现的那团膨隆上——百里寒虽然平日里冷冰冰的不大理会人,但烟霞山庄中人到底与其相处了近二十年,同门之义岂是三言两语一朝可断的?

  瞧也不瞧一眼飞来的刀光剑影,君钰随意挥开那些,又将百里寒身上扒下来的外衣铺在地上,将百里寒放平到上面。君钰掌心一动,百里寒腰腹那已然断裂的束腹缎带顷刻碎成千万,崖风一吹,纷飞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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