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灭口_天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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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灭口

  柳子玉在厅中踱来踱去,心神不定。忽然门外脚步声响,随从一头扎了进来,气喘吁吁。柳子玉不等他把气喘匀,一把揪住了道:“怎样,是拿住人了么?”

  随从抹着头上的汗,沮丧地道:“进不去。河道衙门的差役说什么也不放人,那风定尘也不见客。后来小的没了办法,趁他们换班的时候拖了个人去酒店灌了几杯,才套出点话来。说是风定尘身边那两个铁卫带人搜城,捉回个人来,就关在河道衙门,只不准任何人进去。”

  柳子玉打断他道:“那究竟是不是?”

  随从苦着脸道:“小的进不去,那些差役也没见过人。”

  柳子玉大怒:“那不是闹了半天全是废话?”

  随从咽了口唾沫:“爷,人虽是没见到,但听那差役说,有几次关人的屋子里一声惨叫,连他们也听到了。风定尘还让他们将衙门里的刑具都收集了给他,什么竹签烙铁全都收了上去,所以衙门里都说他是在对人用刑……”

  柳子玉僵了一僵:“这么说,人是落在他手里了?”

  随从垂头丧气:“看来确是如此。不过目前全城还在戒严搜人,看来他是没吐口。”

  柳子玉一脸烦躁:“现在不吐口,谁知他能硬多久?那风定尘的手段可是玩笑的?”

  随从道:“爷,你看怎么办?要不要想法去救?”

  柳子玉怒道:“救?救个屁!你能救还是我能救?要我说,早死了早好—”

  一言未了,只听门外有人冷冷道:“你说谁早死早好?”柳子玉一回头,只见本该躺在床上的人走了进来,不由心中暗骂手下不会办事,一面强笑道:“铁沙,你怎么起来了?”

  黑衣人铁沙也不跟他多话,冷冷道:“风定尘真的拿到人了?”

  随从看了柳子玉一眼,道:“看情形,应该是了。不过,也许他只是虚设圈套……”

  铁沙冷笑道:“他若是虚设圈套,自然巴不得传得路人皆知,又怎会如此秘密,连你也打探不出实情?三皇子,这件事,你要怎么办?”

  柳子玉皱眉道:“铁沙,我也不必瞒你,此次我身边并未带死士,实在无人去救。不如,我连夜传信去叫人来?”

  铁沙冷哼一声:“如今全城戒严,你如何送信出去?我去,但你须得带人在外接应,否则,我若落入风定尘手中,第一个就把你招出来。”

  柳子玉脸色变了变,终于咬牙道:“好,我就带人在外接应,只要你把人弄出来,我就有办法。不过你重伤未愈,能救得出人么?”

  铁沙自然知道自己情况不利,不由也犹豫起来。柳子玉突然一拍额头:“差点忘了!这次我从封邑进京,就是弄到一棵百年山参要献给父皇。百年山参固本培元增长精力,现下正好用得上!我叫人去熬成参汤,你喝一半,带一半进去,万一你的同伴受刑太甚也好提提元气,否则你即使进得去,只怕也难带出人来。”

  铁沙生长草原,背靠群山,自然知道老山参的功效,心想柳子玉所言极有道理,此时天色还亮,救人也不在这一时,当下点头答应。不一时随从捧上参汤,果然气味浓郁,喝下后登时精神一振。他们草原上人,随身都带着皮酒囊,此时将一半参汤灌入其中贴身携带。此时天色已黑,柳子玉备了一辆马车,远远绕到河道衙门后门,铁沙按按怀中酒囊,道:“我进去,你们就在这里接应。若我出来没人——”柳子玉截口道:“如今你我在一条船上,你若翻船,我也下水,放心。”口中虽是如此说,眼看铁沙背影隐入黑暗之中,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冷笑。

  河道衙门后院也有七八间房,铁沙伏在院墙拐角处,只露出一双眼睛向内窥探。只见房门俱是紧闭,院门口站了两个差役,一时不知哪一间是。忽然院门外一人匆匆进来,径直走到一间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门内有人冷冷道:“查到了么?”门外人垂头道:“属下无能,尚未查到。”

  此时四周寂静,一字一句铁沙俱听得清楚,估计那一间便是南祁摄政王所设牢房,不由心中暗喜。只听门吱地一声,一个高大人影立在门口,冷声道:“一连两天消息俱无,本王养你们何用?田七呢?”

  门外人躬身道:“他还在搜城。殿下,天色已晚,还是先用膳……”

  铁沙自然也听说过南祁摄政王身边的十二铁骑,既然田七还在搜城,那这个自然是周十二。他心里正暗暗思忖,门内摄政王已怒道:“用什么膳?本王气也气饱了!”

  周十二垂头道:“殿下,此人硬气得很,一时半时也急不得,殿下还是先用膳,若损了龙体,属下担待不起……”摄政王怒瞪他片刻,终于还是一步踏出门来,冷冷道:“吩咐人仔细看守,丢了人,本王拿他们的脑袋是问!”天色黑暗,他虽是走到了院中,铁沙却看不清他面目,只见他龙行虎步,一路到前院去了。周十二吩咐了院门处两个差役,也匆匆跟了上去。铁沙心中暗喜,无声无息滑下院墙,夜色中悄悄掩过去。那两个差役得了吩咐,便自院门移到房门前。一人笑道:“我说,周侍卫也太仔细了,还防着那人越狱?看他那样子,能再活几天都难说,还有力气逃?”

  铁沙听得心中一紧,却听另一人道:“周侍卫怕不是防他逃走,而是防着他的同伙来救人!这是要紧人物,逃走了可不是玩笑的。你在这里守着,我四处巡视一下。”说着当真拔出腰刀,沿着院墙巡视起来。

  铁沙潜身在院墙拐角处,如同一条蛇紧贴着墙壁,那差役全没发现,刚刚走过,吃铁沙在颈后一击,一声未出便倒了下去。铁沙轻轻将他接住放倒地上,几步蹿到房门前。另一个差役听到声息犹未在意,只道是同伴回来,刚笑道:“回来了,有什么—”铁沙一刀背砍在他颈上,也没了声音。铁沙心中焦急,一把推开房门踏进去,果然见一间房中堆满刑具,角落里一人倒在地上,双手反锁,脚上长长一条锁链钉在墙上,浑身血污,头发蓬乱遮住了面目,也不知是死是活。铁沙心中一紧,轻叫道:“铁石?”抢过去抱起了他。他们两人少年时便一同接受训练,成年后一搭一档素来焦不离孟,虽是异姓,情同兄弟,此时看了他血染衣襟,当真如同身受,正要挥刀砍断他脚上锁链,忽然门扇一声轻响,铁沙猛然回头,却见又一个黑衣人抢进门来,不由一惊,挥刀就待砍过去,却听对方惊道:“铁沙!”那声音不是铁石却又是谁?

  铁沙一时竟反应不来,铁石既从门外进来,地上这人又是谁?心念方动,突然怀中人一动,胸口猛然遭到重击,整个人往后跌了出去,耳边只听铁石大叫一声,扑过来接住了自己,喉头一甜,哇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好容易眼前金星散去,定睛再看时,方才那满身血污之人已经挡在门口,脚上锁链原来根本没有锁上,手上锁链却握在手中,一端垂在身下,再看铁石右臂上衣衫破裂渗出鲜血,显然是在这条链子上吃了亏。屋中只点了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只见此人虽然脸上涂满了血污,一双眼睛却是精光逼人,哪里有半点受伤的样子?再看门外火把通明,方才那走出去的“摄政王”和周十二并肩走了进来,笑道:“殿下真是神机妙算,这一下可是一箭双雕了!”那人淡淡一笑,随手抹了把脸上污垢,衣袖举动之间露出腕上一弯鲜红的胎记,铁沙浑身一震,失声道:“风定尘!你才是风定尘!”

  李越淡淡一笑,轻轻甩了甩握在手中的铁链,道:“两个人都来了,很好,至少说明你们够义气。说吧,周中书、柳公子、林河道都在什么地方?”

  铁沙此时才明白,原来是结结实实一脚踩进了南祁摄政王的陷阱之中,这一下两人都在对方手心里任人宰割了。两人对望一眼,俱各闭紧了嘴。田七冷笑道:“殿下问你们话呢,都聋了?既然到了这里,想不说可由不得你们!”

  铁石扶着铁沙,压低声音道:“拼了,冲出去。”两人心中明白,南祁摄政王素以心狠手辣著称,落在他手中那真是生不如死。两人搭档多年心意相通,铁沙突然一扬手,大喝道:“照暗器!”一蓬不明液体洒向门口,却是他藏在怀里的参酒。周醒不知那是什么,只听到铁沙大喊照暗器,李越正是首当其冲,他却不敢拿主子的性命冒险,一个跃身将李越扑在身下,滚到一边。铁石趁机一跃而起,挥刀劈向田七。田七也被那蓬不明液体骇了一跳,仓促之间被逼得退了一步,门口闪出了空档。铁石夺门而出,大叫道:“铁沙,快走!”

  铁沙一滚身跳了起来,正想跟着冲出去,突然腹中一阵刀绞般的疼痛,脚下猛打了个踉跄,跌倒在地,只觉那一阵绞痛如烈火一般,瞬间烧遍全身,忍不住咬牙闷哼了一声。铁石听到动静回头,只是脚下一顿,李越已经脱手将铁链掷出,正击中他脚踝软骨处,双腿一麻不由自主摔倒在地上,田七已经飞扑过来,拔刀架在他颈中。铁石也顾不得刀锋直压入肉里,扭头叫道:“铁沙,你怎么了?”

  铁沙双手按着小腹,哇地又一口血吐了出来,紫黑腥臭。他瞪着地上的血迹,口中舌根麻木,心中却突然明白,颤微微伸手直指着落在地上的皮酒囊,喉中嘶嘶作响。铁石不顾颈中刀锋,四肢着地便要爬过去。李越冷眼看着,已知铁沙是中了毒,向田七点了点头,道:“快去找个郎中!”

  田七一收刀,铁石立时连滚带爬扑到铁沙身边,抱着他连连摇晃:“你怎么了,怎么了!”铁沙两眼上翻,周醒在火光下瞥见他眼白已然幽蓝,不由摇了摇头道:“殿下,晚了。”

  铁石此时什么也听不到,只紧抱着铁沙大吼道:“谁,是谁下毒!”铁沙口不能言,勉力抬起手,伸出三根手指。铁石茫然看着,再看看铁沙的唇形,突然明白:“是柳子玉?”铁沙拼力点了点头,突然全身一阵抽搐,身体猛地挺直,随即又软下来,唇角挂下一道黑血,竟是已经咽气了。

  柳子玉这三个字自铁石口中说出来,周醒和田七不由变色,连李越也吃了一惊。铁石紧抱着铁沙渐渐发冷的身躯,突然仰天长号:“柳子玉,你,你这卑鄙小人!”声音凄厉如同狼号,令人心悸。一时间屋中几人都默默看着他,寂然无声。只见铁石眼中泪一滴滴落下来,落在铁沙僵冷的脸上。

  李越微微叹了口气,道:“你们是北骁人,怎么会与柳子玉勾结在一起?”

  铁石听如不闻。田七喝道:“耳朵聋了么!”李越摇手止住他,缓缓道:“柳子玉想杀人灭口,你还要为他遮掩么?”

  铁石猛抬起头来,冷笑道:“我为何要为他遮掩?不错,柳子玉是跟我们六王子有盟约,六王子助他登上西定王位,他就助我们六王子重返草原!没想到他这个卑鄙小人,竟然背信弃约,违了当初的诺言,必定不得好死!”

  李越心念电转,道:“六王子?北骁王第六子不是少年夭折了么?“

  铁石愣了一愣,方知自己激动之下说走了嘴,连忙闭口不言。李越却不放过他,紧盯着他道:“莫非传言不实,这位六王子根本未死?“

  铁石嘴闭得紧紧,好比蛤蜊一般死不开口。李越微微一笑,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莫非这位六王子乃是死遁?其意何为?难道是变换身份,潜入他国?”火光之下铁石面色一变,李越已经知道自己说得不错,冷冷又逼一句,“此次路上劫粮、城中劫人,都是这位六王子指使的?他对于南祁之事倒是知道得很详细啊!莫非他就在南祁,甚至就在朝堂之中?”

  铁石脸色大变。他本是草原上人,性格直爽不善掩饰,此时听李越一句句说得都离事实不远,心中大惊,脸上不由自主就露了出来,大声道:“不对,你说得全不对!”这分明是此地无银了。李越微微一笑,道:“看你也是条汉子,为了兄弟敢前来劫狱,情义可嘉。我不杀你,但是现在也不能放你。田七,着人把他关起来,等救回了周中书他们再放人。”

  铁石眼见田七周醒二人已经左右逼了上来,休想再逃得出去,心一横,突然回手抽过弯刀,大笑一声:“不用你放,草原上没有偷生的田鼠,只有雄鹰!”弯刀往颈中一抹,一道红线飚出,人仰面而倒,另一只手还牢牢抱着怀中的同伴。

  李越一听他说话已经知道不好,只是急切之间手中没有任何东西,眼睁睁看着铁石自尽,不由也叹了口气:“好汉子!田七,先把他们两人停在房里,等救回人来厚葬。”

  田七道:“殿下,属下是否现在就带人去捉柳子玉?”

  李越轻轻哼了一声:“人都死了,死无对证柳子玉岂能认帐?传出去,就说刺客前来救人,双双被本王杀掉,撤消戒严令——本王倒要看看柳子玉往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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