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_天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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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

  马车在路上轻快地颠簸,李越的心情可不是很好。来时带了柳子丹和含墨,回去时却换成了青儿一家。关于柳子丹的事,他嘴上虽然不说,自尊心多少有点受伤,毕竟他对柳子丹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结果却可以算是被人毫不客气地甩了,这滋味确实不大好受。另外,柳子丹的摊牌把另一个问题推到了面前:那就是,除了柳子丹之外,还有没有人能识破他的真实身份?那几天他心情差劲,还没来得及思考,现在静下心来仔细把自己的一言一行全部想过,不由有点冷汗透衣的感觉。他对前摄政王风定尘的了解大部分来自于那些梦中的回忆,其次就是从莫愁、周醒及朝中官员对他的态度中揣摸出来的。按照他的分析,风定尘因为少年时屡受惊变折辱,于沙场上锻炼出铁血心肠,手段狠辣,说一不二,且喜怒无常。但他自己在日常生活之中的所做所为却有点相去甚远,若不是有一个喜怒无常在那里做挡箭牌,说不定早被人发现了。固然他并不想长期伪装这个摄政王,但也不想因为是个冒牌货就丢了脑袋。可想而知,倘若被人发觉他并非真正的风定尘,南祁也好,西定也好,不知有多少人会欢欣鼓舞然后群起而攻之,最后他就会死得很惨。

  “殿下—”青儿向前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殿下身体不舒服吗?”在李越身边呆了这几天,青儿已经发觉这位南祁摄政王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可怕,但自有威严,所以他已经不再像刚开始那么拘束畏惧了。

  李越微微笑了笑,暂时抛开满心的纷乱:“没什么。前面就是云州城了,柳子轻应该不会再派人来,你不用害怕了。”

  青儿长长出了口气,腼腆地笑笑:“我——青儿还真是有点害怕。二皇子他当时,脸色好难看。”

  柳子轻当时的脸色的确不太好看。他自然明白得很,青儿的家人一离他手,他就再也没有能够控制青儿的手段了,埋到李越身边的这颗棋子就等于废掉了;而李越向他要人,就是在清楚地告诉他,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别想打这个主意,所以他的脸色怎么会好看。李越想起柳子轻当时的表情,明明懊恼还要硬陪着笑脸,也不由有些好笑。

  青儿见李越脸上露出笑意,自己也咧开了嘴,偎到李越身边。李越微微犹豫了一下,没有推开他。青儿其实还是个半大孩子,虽然经过种种调教,毕竟纯真未泯,听李越说会在南祁给他们一块地让他们自由耕种,早就开心得不得了,并没有留在李越身边攀龙附凤借以邀宠的想法。李越看他一派孩子气,也就由他去了。忽听车厢角落里有人轻咳了一声,青儿吓了一跳,连忙移开身子,规规矩矩坐好。李越无奈地咧了咧嘴,又是周凤城。

  周凤城本来极力要求留在西定赈灾,只是李越坚决不同意。六王子尚未查明身份,周凤城不宜在外。再者,周凤城对晏平提出的赈银数目毫无反驳便即同意,李越虽然知道他是担心西定百姓,也不能不有些不满。结果这一路上周凤城脸拉得老长,青儿都有些怕他,一听他咳嗽就离得李越老远,弄得李越又好笑又好气,幸好他没打算把青儿留在身边,若是原来的摄政王,还不早就嫌周凤城碍眼了?

  话又说回来,究竟把青儿一家人放到什么地方才好?李越正在盘算,马车晃了一下,忽然停了下来,李越微微一惊,稍稍提高声音:“怎么了?”

  “殿下——前面似乎是一群灾民。”周醒的声音在车厢外响起。因为担心柳子丹的安全,李越除了给柳子轻扔下了话之外,又把铁骥留在了西定,那两个伤兵李纵和卢平因为伤未痊愈所以也留在了西定,顺便帮铁骥的忙,所以身边只剩下周醒。李越比较担心柳子轻会找人把青儿的家人劫回去做为人质牵制青儿,不过现在已快到云州城,仍然没有动静,李越也就放心了。柳子轻即使想动手,应该也不会在云州城外,毕竟这里是南祁的地盘。

  “怎么还有灾民?云州守是怎么办事的!”李越有些恼怒地掀开车帘向外看,前面果然是一群灾民,个个面黄肌瘦,拖儿带女慢吞吞地在路上蹭,几乎把路完全堵住,看见过来一辆马车,有几个人就伸出手来乞讨。李越摇了摇头,向周醒道:“还有什么干粮,拿出来都给他们吧。”反正前面就是云州城了。

  饥民听到车上的人肯给他们粮食,立时一拥而上,把马车团团围住。周醒顿时警惕起来,唰地抽出佩剑大喝道:“后退!”

  饥民们虽然害怕刀剑,但已饿了太久,听到车上有吃的东西,谁也不肯退开,有几个孩子已经挤得哭了出来。李越摇了摇头,探身出去高声道:“大家不要挤,人人都有份,都往后站,看把孩子挤伤了!有孩子的留在前面,其他的人往后排。”

  饥民们见了刀剑,又听说人人有份,渐渐松动开来,开始挤到车边来的大多是身体还壮实的男人们,这时听李越提起孩子,不由都有些惭愧,纷纷向后让去,把抱着孩子的妇女让到前面。李越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车上的食物大多是离开玉京时众人送的,虽然不少,但一路走来也消耗了大半,每个饥民分不到太多,肯定吃不饱。他回头向周凤城道:“我们还有多少银钱?”给他们些银钱也能买到食物。

  周凤城早挤到车门边,闻言回身去翻钱袋。李越正注视着他,突然背后一阵骚动,稍一侧头,眼角便见一条黑影直扑过来。李越几乎地本能地往后一仰,飕一声一道冰冷的东西几乎是贴着脸擦了过去,耳边听到青儿大声惊呼。来人一击不中,收刀又刺,只是李越身体后仰,一手扶车厢,一手已经握拳出击。他的姿势极其别扭,这一拳只用上了五分力,却正正打在来人胸腹之间,打得他闷哼一声,手上不由自主地慢了慢。李越迅速直身,一个卷腕夺刀,把来人撂倒在车辕上,抓着他手腕往车厢上猛地一磕,当啷一声刀掉在车板上。李越单膝压在来人小腹上,一手压制对方,一手抽出腰间匕首横在对方颈中,冷笑道:“偷袭?就你这功夫—”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来人身材瘦小,穿了一件女人的衣裳,却是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刚才混在女人堆里竟然没人分辨出来。

  周醒方才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男扮女装的孩子。方才他手里抱了个布包,低头挤在女人堆里,周醒只当他抱了个孩子,又落在后面,所以全未注意。直到李越让抱孩子的女人先来领干粮,他才慢慢挤到了前面,突然出手,周醒正在分发干粮,仓促之下不及出手拦阻,等他扔下干粮抽出佩剑,李越已经把刺客制住了,这才松了口气,急忙守到李越身后,只怕这群饥民中还有刺客。不过一干饥民只顾上前争抢他扔在地上的粮食,拿到手后便纷纷离开,并无第二个刺客。

  李越皱眉打量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孩子,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行刺本王?”柳子轻要派人来也不会派这么个人吧?手脚倒还算利落,但分明还没发育完全,看来也就跟青儿差不多年纪,实在还不够做刺客的资格。

  男孩被李越这一翻身压得不轻,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才有力气怒瞪李越,突然一偏头,完全不顾脖子上压着把利刃,张嘴就去咬李越的手。李越手腕一转,用匕首柄顶住他脸颊,淡淡道:“别跟小狗一样,说话!”

  男孩咬不到他,气得脸色都变了,怒目而视。李越皱皱眉道:“你是哑巴?”

  男孩胸膛起伏,大声道:“你才是哑巴!”

  李越笑笑:“原来不是哑巴,那为什么不说话?你是柳子轻派来的人?”应该不是。

  果然男孩大声道:“不是!我是三皇子的人!”

  李越微微一怔:“柳子玉?”柳子玉已经死了,听说他手下养的死士也树倒猢狲散,大部分另投主人了,想不到居然还会碰上一个。

  男孩怒瞪着他:“不错!你杀了三皇子,我要替他报仇!”

  李越重新打量了他一下:“报仇?凭你这样子?”

  男孩脸涨得通红:“我怎么了?我也是三皇子养的死士!士为知己者死,三皇子养了我,我就要替他报仇!”

  李越摇摇头:“你这种身手也能杀人?”

  男孩大声道:“为什么不能?要不是……要不是我好几天没东西吃,我一定能杀了你!”

  周醒怒道:“好大的口气!我看你被人抽筋剥皮才是真的!”

  男孩微微瑟缩了一下,随即挺起胸膛大声道:“既然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随你们,老子皱一皱眉头就不是男人!”

  李越噗一声笑了出来,一翻身坐在车辕上,随手把他往车下一甩,周醒迅速将他按在地上。李越将匕首收入鞘中,淡淡道:“你本来就还算不上男人。”

  男孩气得脸颊几乎能烧起来,只是被周醒牢牢压着抬不起头来,愤愤向地上吐了口唾沫。周醒眉头一挑,甩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男孩嘴角流出血来,却反而更倔强地抬头瞪他。李越双手抱胸看了一会,点点头道:“倒有点骨气。不过,报仇要凭本事,光有骨气杀不了人。”

  男孩怒道:“我说了,要不是我好几天没东西吃,一定能杀得了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李越把手一挥:“行了,做了鬼你更不能把本王怎么样!还有,你这点本事,就是让你吃饱你也不是本王的对手,否则也不会在本王手下走不过一招。光说大话没有什么用处!”

  男孩气得胸膛起伏,只是无法反驳。李越淡淡看他一眼:“周醒,把他放了。”

  周醒一怔:“殿下——”

  李越挥挥手:“柳子玉一死,手下人就全散了,没想到还有个肯为他报仇的,倒也难得。小子,听着,本王不是在乎你的小命,是看上你这点忠心。不过你现在这点本事想报仇那是痴人说梦。你走吧,学会了本事再来。”

  周醒大急:“殿下,斩草要除根!”

  李越摇摇头:“这样的草,本王斩了都没什么兴趣。”其实在他的观念里,还是不能接受视人命如草芥,但真正的理由当然是不能说给周醒听的。

  周醒无奈,提起男孩的衣领往路上一摔:“算你走运,别让我再看见你!”跳上马车,用力挥了一鞭。马车辘辘前行,李越摸起一块银子,从车窗丢出去:“拿着吧,只要你有这个本事,本王等你来报仇!”等到他来报仇的那一天,他可能早就不是摄政王了,让这个小子到处去找吧!

  “殿下—”周凤城手里拿了条干净的帕子,“殿下脸上……”

  李越摸了摸脸颊,手上沾了点血,刚才还是被刀划到了一点,不过——周凤城居然会主动过来关心他?怕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过,一个主意猛地从心里冒出来,李越点点头:就说柳子玉所养死士行刺,青儿救主身亡,借机把他们一家安排到南祁随便哪个地方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岂不是件好事?

  “殿下——”周凤城见他莫明其妙点头,倒有点担心,“殿下怎么……”

  李越微微一笑:“没什么。马上到云州城了。这时候还有饥民沿路求乞,我看这个云州守是根本没把本王的话放在心上……”

  周凤城打了个冷战。刚才他还觉得摄政王宽大得有些不同以往,似乎身上多了些温暖之意,不过这会他已经完全推翻了自己的想法。那个云州守,应该是要倒大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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