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_天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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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

  “还是没有消息?”李越望着演武场上正在操演的军士,声音有些嘶哑。

  卫清平轻轻摇了摇头。柳子丹出走之后,李越动用了京城守军掘地三尺,却始终没能找到他。

  李越握紧了拳,表面上却仍然冷静:“云州有消息吗?”

  这次换了杨一幸摇头。半个月前云州深夜急报,韩扬率兵剿匪却中了埋伏,三千人折损五百余,主将失踪。小皇帝急得面色大变,连夜把李越召进宫去商量对策。可是李越对此并不相信。康梁那边确实后来送来消息,说有一股土匪在西定境内劫掠,行商们对此大伤脑筋。可是李越追溯了一下,似乎康梁所说的土匪出现时间上比韩扬所说的要晚,要真是仔细算起来,倒好像韩扬带兵出了云州之后土匪的消息才传过来。难道说,这土匪根本就是韩扬自编自导?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的失踪恐怕也是假的,当朝廷正在寻找他的下落之时,他去了哪里?

  当然这想法太惊世骇俗了,因此李越也不敢擅下结论,而是将报信之人反复审问,等他确信自己的想法有八成可信之时,已经到了正午,而柳子丹已经失踪了。

  杨一幸挠挠头,提议:“殿下,不然派几个自己兄弟过去探探?”这个自己兄弟指的是特训军里的人。杨一幸在特训军中可算如鱼得水,哪一个都是他的兄弟,连齐帜也不例外。

  李越摇了摇头。八月快过去了,天气已经冷下来了,北骁军队如果要进攻,现在就该来了,这个时候,特训军他一个也不能放出去。据他分析,他下旨要东平将贡银折算成粮食,对东北联军不可能没有影响,结果可能有两个,一是联军暂缓进袭,再图长久之计,这样稳当一些;另一个就是提前进攻,杀南祁一个措手不及!而且依着北骁的行事风格来看,后者有更大的可能,而且极可能的,会在不利的局面下被激发出更多的凶悍之气!所谓破釜沉舟,哀兵必胜,虽然南祁军队已经开始使用他的训练方法,但时间太短,效果如何他也没有把握,只有特训军能够让他信任。

  杨一幸又挠挠头,无话可说。他是个典型的副将,服从上司、尽心尽力、身先士卒,可是,他没有决策的能力,很多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越思索片刻,向周醒道:“通知兵部下檄文,云州城关戒严,闲杂人等一概不得出入,有擅闯者,格杀勿论!”韩扬失踪无非有两个去处,一是发现了真正的铁家军,追踪而去,意图收为己用,再就是,秘密潜回南祁。如果是前者,李越鞭长莫及,干脆随他去,反正他即使收了铁家军,也不是什么惊人的数目,李越自信凭着腾龙伏虎军完全可以控制局面。如果是后者,那就必须将他拦在云州之外!不管他有什么目的!

  周醒点头,立刻行动。这里离兵部不远,来回快马加鞭也不需要多少时间。自从柳子丹走了,李越批奏折或颁王令就费劲了许多,所以对王坊这样的自己人传令,他干脆免了书面的东西,靠印章为信,就是在特制的硬纸卡片上盖章,由持卡人口头传话,然后双方当面销毁卡片。这种做法方便,但传话人就必须得是信得过的人了。当然李越在这种事上用的不是原来那方“风定尘香”的小印,而是另制了一枚,是柳子丹刻的,上面的字样是“礼乐戈矛”,头两个字正好是李越名字的谐音,又有文武相济,刚柔治国的意思,用起来还是很合适的。

  李越在卡片上盖下章的时候心里就是一酸,想起柳子丹刻好这方印的时候有几分得意的笑容,还有被小刀划到的手指。卫清平在一边看着,忽然轻声道:“殿下,还是属下去传话吧,周侍卫现在不宜远离殿下。”

  周醒完全同意。韩扬失踪,他立刻认定韩扬根本是死遁,极端怀疑此人要潜回京城加害李越,因此与铁骥二人跟得寸步不离,听了清平的话自然正中下怀,立刻将卡片交了给他。李越看着清平默默走出去,心里更是绞作一团。子丹出走,自然是他的责任,心里内疚,对清平也不自觉地有些回避。清平是极敏感的一个人,虽然不说,但,只怕是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何况京城守军是他的部下,让他带人去找柳子丹——李越苦笑一下,自己实在是很不厚道呢。

  杨一幸没想这么多。乍一知道卫平便是卫清平,摄政王曾经的男宠,他也很是吃惊过一阵。但清平在特训军中的表现有目共睹,绝非那以色事人攀龙附凤之辈,因此惊讶过一阵子也就忘了。他其实是个宽容厚道之人,也稍微有那么点迟钝,男宠虽然不是什么风光头衔,但如今既然已经不是了,做什么还要盯着不放?因此他对卫清平,和对其他人没有什么两样,更没看出清平和李越现在还有什么超越上下级之间的关系。

  “殿下,北骁军队今年会来吗?”再晚,天气就冷了。

  李越眉头微皱:“不管会与不会,下雪之前不能掉以轻心。”只要下了雪,大雪一封山,北骁军队前来的可能就极小了。

  杨一幸点头:“那里还有两千兄弟,就是北骁人突然来了,也能抵挡一阵,足够我们赶过去!”

  李越只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他没有这么大的信心,敌人如果来,就是有备而来,以他现在所做的安排,能不能掌握主动并且尽量少损失自己的力量呢?他不敢太自信,因为自信过头,可能会惨败。

  杨一幸却是自信的。他打的仗多,跟北骁人也碰到过,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何况南祁军队自从采用了摄政王提出的新的训练方法之后,进步是有目可睹的,手下有精兵,当然底气足。

  窗外喊杀声震天。杨一幸看看那一队队龙精虎猛的军士,心下更多了几分兴奋:“殿下的法子当真高明,这些小子们大有长进!”

  李越也往外看了看,微微笑笑:“你操兵有方,功劳不小。”

  杨一幸咧嘴笑,毫不掩饰自豪:“今日皇上来看操兵,官员们也都随行,这些小子们自然恨不得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

  李越望望演武场那边,正朱镶明黄穗子的华盖指明了小皇帝的位置,旁边是太后黑色镶金的凤辇,以及皇后火红绣凤的锦帷,再两边就是无数的官员,深深浅浅的红色铺了满地。小皇帝不知是不是去年冬猎猎上兴趣来了,今年这刚刚八月,居然就想起观兵,还闹了个好大的场面,害得李越也得跟着瞎忙。因为韩扬的失踪,他盯小皇帝盯得更紧,因为在这种混乱的场面里,接头是最合适的。李越不敢完全相信宫内的眼线。一来那是高硕才转手过来的,二来他不相信太后会不知道高硕才在宫中有眼线,所以眼线传出来的消息,最多只能信一半。

  演武场中热闹非凡,士兵们各展其能,抖擞精神都要在皇上面前显一显身手,赛得不亦乐乎。不过在李越看来,这都一般,所以他看着看着,心思就跑了。

  柳子丹怎么会怀疑到他和清平的?

  当然,他和清平从前的关系,柳子丹是知道的,而且一直对清平也并不放心。可是他给过他许诺,虽然后来食言了,但当时却是真心真意的。而且,柳子丹对他的许诺是认可并且放心了的。而他自从东平回来,也没怎么与清平私下见面,唯一那次算是私下的赠冠,还是在大白天里进行的,只有田七知道,可是田七是不会对柳子丹说这些的。那么,柳子丹究竟知道了什么,才会突然爆发居然逼着他脱衣裳,那就不仅仅是怀疑了。以柳子丹的性格,除非是捉奸在床的笃定,才会如此凶悍!

  “殿下,皇上请殿下过去。”

  李越微一扬眉,小皇帝几时变得这么亲切了?如今他年龄渐长,从孩童到少年的转变快得出乎意料,只不过半年多的时间,就好像成熟了不少,再不是第一次见面时打着瞌睡的模样,言语之间也逐渐显示出了一点皇帝的权衡之道,简直不可小觑了呢。

  “皇叔——”小皇帝一见李越,满面笑容地转过身来,“这些个军士着实不错。朕听说都是皇叔训出来的?太后说皇叔的身手才是真正的好,皇叔也下场让朕开开眼界如何?”

  李越微微一怔,转眼扫一下场中,有四名年轻侍卫站着,显然是在等他。这算什么?康熙擒鳌拜?众目睽睽之下,小皇帝想动手?

  周醒抢上一步:“殿下,让属下去!”

  李越摇摇头,慢吞吞脱掉正服,活动了一下关节。行啊,真会捡他正郁闷的时候来挑衅。行,不是要打吗?那就别后悔自己讨打!这一阵子他政事少,多出了不少时间跟着腾龙伏虎军给自己也进行了一次系统训练。风定尘这个身体素质不错,虽然一时还没法达到他原来那个身体的程度,揍这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还是没问题的。

  皇宫中的侍卫多数都是练套路的,不管是剑是鞭是拳是锤,都讲究个一招一式,要能拿得出去,看得过眼。因为皇帝懂什么武艺?只知道打得好看就是好,所以这些人的武功虽然不错,实战能力却未必强。齐帜算是个异数,因为他从小顽劣,长大了更是经常跟人打架,当然,都是跟些市井流氓动手,那些人是不讲什么套路,更不讲什么一对一的,往往是一拥而上,搅成一团。因此齐帜与普通侍卫相反,打起来未必好看,却很有效。可是就因为他打起来不好看,才在皇宫里一直不得重用。当然这个事与目前这场比武无关。这四个年轻侍卫,李越都听齐帜说过,都是世家子弟,自幼练武,新近才被皇上挑进来的,自小没受过委屈,一个个的都有点目中无人。李越活动十指,眼睛微微眯起来:目中无人是吧?那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人外有人!

  李越往场中一站,手指一勾:“一起上吧。”

  一句话,四个年轻侍卫全炸了毛。以一敌四?把他们看成什么了?他们当然也听过摄政王的大名,可是想他用兵不错,未必身手也强,何况初生牛犊不怕虎,当下就有一人抱拳道:“不必,属下先领教殿下的高招。”不等李越说话,当头就是一记黑虎掏心。

  这一拳打得倒是虎虎生风,中规中矩,看得出有点底子。可是李越根本不放在心上,一个侧滑步就到了另一名侍卫身前:“叫你们一起上!”那侍卫本能地格挡,李越扣住他手腕一个背摔,结结实实将他撂倒在地。还算他反应快,背脊一着地便翻身跃起,也还不算丢脸。

  李越一招得手,往四人中间一站,冷笑道:“叫你们上就上!一个个的,本王没那么多时间跟你们耗!”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李越虽然没有正面接招,可是躲闪出手的速度一亮出来,四名侍卫就不敢再有轻视之心。四人对看一眼,既然摄政王都叫他们一起上了,那还客气什么?四人同时抱拳:“遵命!”突然各展拳脚,同时扑了上来。

  李越嘿嘿一笑:“这还差不多!”突然之间一伏身窜了出去!

  四个年轻侍卫败得很快,而且败得很惨!李越根本不跟他们纠缠不休。特种兵的格斗讲究快、狠、准,没有那个美国时间去耗。因为耗用时间过长,可能就意味着死亡。所以要心到手到,用最坚硬的地方去攻击对手最脆弱的地方,一击致命!这种打法,这些年轻侍卫根本没见过。而且他们从来没有练过四人的配合,一起上反而彼此妨碍,因此李越只用了六个动作,四个人就都躺到了地上,一个脚踝脱节,一个手腕折断,一个后腰挨了一记膝撞躺倒在地动弹不得,还有一个颈后挨了一手刀,已经晕过去不省人事了。

  李越直起身,拍拍衣襟,表情傲然:“就这点本事也配在宫里当差?齐帜!这些人是你挑的?就挑这样的人护卫皇上?”

  齐帜垂头:“属下知罪了!”其实这些人是小皇帝自己挑进来的。

  李越冷笑一声:“从哪来的,扔回哪去!另挑好的给皇上当差!”

  场中呆了半天,才有军士上来把四人或抬或扶地弄走,小皇帝脸色发白,还要大声给李越喝彩:“皇叔身手果然不凡。来人,把朕的那柄宝剑取来。”

  这是要赏了。李越虽然很不耐烦,但也只能站着等。那宝剑还不知在哪里放着,李越等了半天才有人捧了来,剑鞘倒是镶金嵌玉,华丽无比。小皇帝亲手捧着,郑重其事地交给李越:“宝剑赠英雄,这是宫里收藏的上古名剑松文,也只有皇叔这样的英雄才配使用。”

  李越接过来,看都没看就转手交给周醒了。上古上古,上古的东西再好,青铜能胜过黑铁?再说了,他根本不用剑,这东西拿来也是个废物!倒是耽搁了这大半天的工夫,早上太阳东升时来的演武场,这会太阳都快西斜了。说起来打发这四个侍卫只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倒是等着小皇帝的赏赐等了大半个时辰。

  旁边的官员们自然也是声声应和,接二连三地上来奉承。李越极不耐烦地敷衍了两句,黑口黑面地把人挡了回去,总算得到点清静,坐到一边接着想他的事。

  究竟柳子丹是从哪里知道的?李越把事情一点点捋起来:当他向柳子丹许下诺言的时候,确实是真心真意的,虽然感觉到清平在心中的特殊,也决定要把这份感情禁锢在知己的界限之内。那么,是什么时候这份感情不再听从理智的安排了呢?应该就是在东平皇宫之中,清平和身扑过来挡住箭矢之时吧。然后,就是皇陵之中的纠缠,理智再也无法做主……这些,柳子丹都是不知道的,而周醒铁骥等人纵然知道,也绝不会去告诉他。如此说来,柳子丹根本没有机会知道才是!不过——还有一个人可能知道!

  李越眼神陡然淬利:“铁骥,那天,柳公子在府里都做了什么?”

  铁骥想了想便知道李越指的是哪一天:“也没有做什么。殿下入宫之后,安定侯没有什么事,在园子里走了走,然后就去书房了。”

  李越冷冷道:“他进过太平侯的院子吗?”

  铁骥摇头:“没有。”

  “仔细想想,他都去过哪里?”

  铁骥仔细回想:“去过书房……去过卧房……还去过卫公子从前住的院子……”

  李越面色一变,霍然起身:“回府!”卫清平从前住的那个院子与王皙阳的住处只有一墙之隔!好你个王皙阳,简直胆大包天,居然敢背后下刀子!

  不过李越明白得太晚了。他还没回到王府,就遇到了前来报信的侍卫:王皙阳早起忽然呕吐不止,御医院又全体跟着皇上去了演武场,莫愁没办法,只好叫侍卫送他去求医,谁知半路上一辆马车直撞过来,四马交缠,谁也动不得。对方车上跳下几个人来,大呼小叫,口出不逊,王府侍卫也不吃气,竟然双方动起手来。谁知对方居然身手不凡,几个侍卫混战了半晌把人打走,回头再找王皙阳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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