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 5_池中烟雨h池衷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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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羊 5

  青空之上,有什么呢?

  人类发明了巨型客机,航行在平流层间,更发明了航太科技,冲破大气层,俯瞰整颗地球。

  可许多人终其一生,依旧在迷茫无助时,喃喃对虚空祝祷,祈求神仙赐福垂怜。

  文明与科技堆砌著,但人们始终没能丈量出天堂的方向。

  并非是人类缺乏智慧。

  相反地,人们因为太致力于物质界的进步,把全副智慧都放在如何日新月异,创造出各种伟大的发明了,而无暇关注自己的心灵,以致于精神领域全都长满了杂草,又滋生出不明虫害。

  在肉眼不可视的云端,仙境飘渺,上清天枢宫的建筑群依旧宏伟巍峨。

  自从人类开始建立祭天法祖的制度,流传著什么“天洞区畛,高卑乃异,真灵班级,上下不同,各有诸帝,并悬景位”的神权时,天枢宫就在了。

  他们是名副其实的仙界第一宫,上清天枢宫的主殿耸立了数千年,屹立不摇─────

  嗯。除了仙界分裂战那次,被道玄仙督打崩了一半不算的话。

  一想到千年前那次大战的灾情,天枢宫主紫源仙尊的眉宇间,就透出不豫之色。

  但紫源仙尊实在太美了,所以不要紧。

  紫源长了一张禁欲美男子的脸,长发飘逸,仙气流丽,衣裾轻松的垂坠而下,却又无风自飘,更显出尘。

  他的丰姿仪态,无不符合人间对神仙的极致想像。

  所以即使凡人有幸目睹紫源脸上不经意透露出的不悦,也会美化成如微风抚面,骚动凡人的心弦。

  毕竟仙界的斗争,不关凡人的事。

  凡人们只在乎每年的献祭迎神能否换得丰收,烧出去的纸钱是否能一比一兑换成现实的发大财,仅仅如此。

  但对紫源仙尊来说,凡人不关心的事,却是他耿耿于怀的大事。

  神木的那边快出事了。

  更精确一点说吧,天枢宫当年在神木周边埋下的恶阵,就快彻底失控了────

  整件事要从百年前说起。

  仙界大战后,天枢宫花了一些时日休养生息,又靠著在人间深入扎根,恢复了统领各宫的实力,紫源仙尊向来致力维|稳,不出事就是最好的事。

  一日复一日,太阳升起又落下,人间的朝代兴衰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因为积千年之经验,他知道,每逢战乱动荡的年头,人们便更依赖神鬼信仰。

  即使连栖身之所都失去了,人类还是会躲在黑暗中,用发抖的嘴唇,默念各式神名祈祷著。

  东华大帝,元始上帝,玉皇上帝,太上老君,那些名字,几乎都不是真的。

  但是真是假,并不重要。

  光看这些可笑的名字,你就可以发现帝制万岁的思想,永远藏污纳垢躲在里头,成为神之奴仆的向往,至今仍是人们的心头好。

  紫源仙尊不怎么关心人类文化,还有后来衍生出的各种社会学理论,他不用去理解那些,便能清楚知道,真实无法澄清谣言。

  只要群众还有困惑,而被揭露的真相不足以满足人们的好奇心,那么谣言还是会继续出现。

  甚至,在绝大多数的时刻,谣言比真相更受欢迎,听起来更真实,就算再怎么努力都完全无法厘清────因为群众并不愿意搞清楚,真清楚了就不美了。

  脆弱的心灵承受不了里世界的真实。

  紫源仙尊并非为了保护谁可悲的心灵而选择不澄清。

  实际上,澄不澄清完全不在他的思维之中。

  不管人们怎么幻想,只要他收得到信仰力就好。

  这才是最重要的事吧。

  紫源仙尊就怕仙界分裂战再来一次,所以他很谨慎的在十二宫内寻找可疑的下一位政敌─────

  后来他发现天权宫主.月刑仙尊具有相当野心,紫源便认真的戒备起来。

  月刑子职掌军部,也最有能力与天枢宫分庭抗礼。

  双方台面下的小动作多的举不完,当然,紫源的面上总是装作四海承平、八方朝贡的不在乎,毕竟他占著万民拥戴的玉帝虚衔,这点月刑子还抢不走。

  就在紫源暗戳戳热衷他的宫斗时,有一天,前所未见的贵客降临了。

  那是来自天外天的上圣.清乐。

  上圣清乐的出现吓到了紫源仙尊。

  就连千年前,紫源对道玄宣战时,道玄一出手就把他所在的天守阁劈崩成两半,紫源都没那么惊讶。

  清乐什么都没有劈。

  清乐就忽然现身在守备森严的天守阁里,笑吟吟的站在紫源身后。

  这种存在,远比雷霆万钧的正面劈更恐怖──────

  至少道玄劈了,他还知道道玄是怎么登门踏户打进来的。

  但清乐怎么来的,紫源完全捉摸不清。

  换而言之,清乐如果想取他的命,紫源的头已经不在脖子上了。

  那就是天外天上圣的实力。

  但清乐只是俯下身,在紫源耳边,轻笑低语:

  “我从天外天来,想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关于未来的秘密。”

  …

  自从见过上圣清乐后,贵为仙界最高领导的紫源仙尊就开始有些愁忧不乐。

  未来的事好像会超出他的掌控,不久后的一天,他可能就不再是那个千秋万世接受膜拜的神祇。

  清乐告诉他什么呢?

  “看好这神木吧,别让人盗走了它的力量,别让任何事超出你的掌控,否则............”

  明明是则噩耗,但清乐犹带一抹浅笑,“仙界将会被颠覆,而你拥有的尊高,也将坠入泥底。”

  “是谁?”

  紫源又惊又怒,他只想先揪出敌人,揪出潜伏的阴谋家、邪恶的野心家,迅速斩草除根,一劳永逸。

  所以他换上前所未有的虔敬口吻,请示著来自比他更高层次的上圣清乐。

  清乐的眼睛,具有同时俯瞰足下诸小界时空的能力。

  “请你告诉我,是谁?”

  “啊,有点可惜了,他的名字尚未在你现存的时空中显现。

  在名字尚未成形之前,我无法用这小界任何一种语言,来为你标定他确切的名相。

  他是你所无法预见的神秘存在,我毕生的宿敌。

  来自遥远的天外天,与我同一层次的,魔天星见。

  但我还是提前来了,为了给你重要的示警:

  我尊敬你,十二宫的领航者,在我足下的这个小界中,我看见一部分神话框架,都因你兹兹不倦的努力而成形,所以我前来此处给你祝福,希望你能够为了现存的美好基业,阻止仙界即将到来的危机。”

  “那......我,该怎么阻止?”紫源立刻问。

  “看好这棵神木下的心脏,就像看顾你自身的性命一般。”清乐的声音听起来如蜜糖般甜:“好吗?”

  神木那盘绕错纵的树根,紧紧抓住了一棵心脏。

  开天古神的心脏。

  清乐带来的未来预言彷佛一朵乌云,在天际飘来飘去,乌云分明还远著,等到它酝酿下沉,才会带来暴雨,但此刻它投射出来的阴影面积,已经笼罩在紫源的心上。

  清乐来访密谈,已是一百多年前的事,当时东土人间正上演著一场颠沛流离与万里迁徙,风雨飘摇三十年间,紫源不怎么有空慰问他的子民,他只在乎有没有人动到那棵神木。

  还好没有,战火什么的,都是物质之事。

  还好。三十年安然无事过去了。

  再来的几年,紫源决定采取积极一点的措施,而不是提心吊胆的顾著树,还要假装自己没在顾,假装神木只是一棵很普通的树、一点都不特别─────

  紫源必须这么假装著,就是怕其他宫的仙尊起疑,而故意跑过来试探掀波,或行抢他的命根树。尤其是天权宫那个虎视眈眈的月刑子。

  所以紫源趁著各地都在大兴土木整建的时机,以人类建校兴学为遮掩,在神木周边布下了一个风水大阵,运转起来的威力遍及范围极广。

  按照紫源的如意算盘,四个阵犄深入地底极深,谁都破坏不了,而神木被围在四角阵犄之中,彻底确保安全。

  倘若神木有不正常的能量波动,或有任何人想强行盗取神木的力量,全都会被阵法内所诞生的【那个】*吞食吸收。

  不会外散,也不惊动里世界的其他势力,几乎是万无一失的安全。

  可紫源就是漏算了会出一个林元丰─────

  神裔馆初代的创社社长。

  林元丰其实没攻击神木,没有盗取力量,更没搞坏紫源的冥素四维阵,所以没遭到任何术式反扑。

  他只是走过来,把神木“叫醒了”。

  林元丰洒下自己的血,以灵血唤醒神木那极度微弱的灵识,就像唤醒了一座休眠火山。

  从此以后,火山开始在每年九月定期进行能量释放。

  神木会发出鸣叫,以一种连仙界都难以理解的音频。

  多数的仙官甚至听不到神木的共鸣,他们只感觉到周边弥漫著难以言喻的灵压。

  但奇怪的就是,林元丰听得到神木的音频。

  而跟随林元丰而来的少年们,也全都听得到。

  那就是神裔馆神秘的初代元老。

  这发展再度把紫源惊到从仙座上跳起来。

  神木苏醒引发了人间大地震,震惊各界,天枢宫抢在全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火速招安了这群同样一脸茫然的异能少年,将他们归化进入神廷体制内,避免成为动乱之源。

  但紫源的烦恼并未解决。

  原先预计能撑上百年千年、再来几次人间战火轰炸也不怕的冥素四维阵,从那一刻开始,进入了恐怖的倒数计时。

  神木每年的定期能量释放,扰动了周边的灵场,也开创了神裔馆的传承,却打乱了紫源精心设计的能量平衡。

  本该用来永久圈禁神木的冥素四维阵,势必彻底崩塌。

  到了那时,原先豢养在阵内、负责掠夺周边的【那个】,将会耐不住饥饿爬出来觅食,

  而离它最近、也是最丰沛的食物源,就是神木底下的心脏。

  是的,当我们站在后见之明往回看时,会发现过度预知而产生的悖论:

  正是紫源仙尊自己亲手创造出自己未来的敌人────

  为了保护神木的能量不被别人偷盗,紫源创造出以【那个】为核心的魔阵来守护著。

  却因阵法的能量无法维持守恒,最后喂养出一只强大到可能吞食神木的魔物,在西川高中校园的正下方蠢蠢欲动,准备失控。绕了一圈,紫源的敌人竟是紫源自己?

  这彻底违反三十年互不否定原则。

  后来三十年的发展,正在否定了他过去三十年的睿智布局。一甲子的期限就这么届临了。

  “怎会这样?!”

  紫源看著清乐留下来的金菓,含愠自问。

  作为信物的金菓,无法回答。

  甚至,后来连金菓也枯萎了,它失去生气,变成乾乾瘪瘪的模样。

  紫源明白这意味著什么:上圣清乐的法力也枯竭了。

  那么高那么远,能纵横诸界时空的清乐终究棋差一著,他没能镇压住与他对弈的死敌,魔天星见。

  清乐失手了,或是消殒了。

  但在消失之前,清乐还是留下最后一条线索给紫源。

  那是清乐最后接触的人类。*

  在西川高中校门对面的土地公庙中,他留下了最后一颗金菓。

  送给了白心琪献供。

  紫源把枢密院的人叫来仔细询问:“白心琪好了没?回学校了?”

  “启禀仙尊:没事了,谍目现在全都正常作用著。”

  “那就看著吧,别再出什么乱子,全力守好神木周边。”紫源脸色微沉:

  “还有那个白心慧,叫她正事上心一点,别再搞些有的没的,无风起浪。”

  ※※※※※※※※※※※※※※※※※※※※

  #其实清乐最后接触的一个人,是小冷。

  但紫源仙尊会有“是白心琪”这样的错认,是因为那间庙的土地公(尖叫阿公)当场吃下金菓而飞升了,惊动了仙界。

  而清乐在白心琪额前一吻,施术使原本是平凡人的白心琪开启了灵感。

  由于清乐这个举措,被紫源解读为白心琪是“神选之人”,所以才有一连串的追认白心琪身分,帮助她成为乩身,在她身上放谍目,诱导她彻底成为仙界的眼睛。

  相关前情:在第一季159→32→73。

  #冥素四维阵底下的【那个】:

  大家还记得第一季哇哇大叫的土拨鼠吗!还有土拨鼠的一干妖怪兄弟们!被活埋的黄大仙的弟弟!

  还有第一个小故事中,卖香鸡排的大胖老板的儿子小健坠楼,全都是被【那个】吃掉的。

  血泉和血河就是那个东西正在扭动想出来的象徵。

  相关前情在第一季。

  土拨鼠和小妖们:81-83

  坠楼死亡的小健:57

  血喷泉:50

  前三章的《黑羊1》,也有个奇怪的口罩女孩献祭给那个东西。

  #用典:天洞区畛,高卑乃异...(出自云笈七签)

  #算一算,在黑羊篇中,有多少东西在这场游戏之中被当成祭品?

  就连反派白心琪,想偷偷献祭别人,但自己不知不觉也成了祭品。

  好啦,下一章又会回到欢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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