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之后_池中烟雨h池衷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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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之后

  校园中庭闹烘烘的,挤了许多里世界的鬼灵乡民,

  众灵探头探脑,试图从神裔馆连锁阵的破口往内窥探。

  。

  饕餮出现的突然,消失的更突然,神裔馆干部急于临敌,根本无暇通知其馀社员,

  但邻校的熙美和邵德岳也发现附近的地脉逆流、灵场紊乱,越想越不对劲。

  从远处遥望,白树法坛全画面崩塌,

  熙美吐吐舌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哇靠!强拆!!太子不会跟沈希泽学长卯上了吧?”

  熙美的考量无它,有道是西瓜偎大边,偎哪派能够让她快速升迁,她就支持哪边!

  面对神裔馆的路线之争,她可要谨慎点,太子和沈希泽都是有实力有人脉的高手,得罪谁都不好,战况未明,她得先想好,万一被要求表态时该怎么回答......

  “不像。”邵德岳踩踩地,神情凝重,

  “地脉风水出问题了,这感觉是...整个城市的地流都在转。”

  熙美直线条,可邵德岳行事谨慎,牵涉到地脉异动,那就是天地间的大事了,以人类的一己之力无法解决,

  安全起见,邵德岳拉住了无脑冲的熙美,决定先找附近的土地公询问。

  没想到,尖叫阿公的家里已经塞满前来避难的地灵居民们,甚至连周边其他里的小土地也抛下自己的庙来了,

  大家全都围着尖叫阿公,满脸惶恐的问东问西────

  毕竟尖叫阿公在此地资历最老,从前从前,此地还是绿油油一片农田时,尖叫阿公就在了。他是清朝时代的老乡绅,热心公益,赈灾兴学无不参与,死后便成为护佑乡里的土地公。想当年,最早祭拜他的主要群众,都是纯朴的农民呢。

  尖叫阿公的香火也最盛,这座位于西川高中校门口的土地庙虽小,没有金碧辉煌的外观,却有络绎不绝的学生信徒。

  多年来学生之间口耳相传,若想金榜提名,拜尖叫阿公最灵验,连这奇怪的绰号都是附近的学生取的,所以每逢周考段考期末考升学考,附近的孩子都会带着运动饮料来请求他保佑考运,看能不能在考场上多蒙对几题。

  所以,尖叫阿公不只是小土地而已,他还是一名【旨主】,统筹邻近几区的资源分配,附近的其他土地公都以他马首是瞻。

  白树法坛倒塌之后,尖叫阿公的小庙就被挤爆了,俨然像场地方人民临时大会,

  大批鬼灵还努力继续往内推,简直把尖叫阿公家当成防空洞了。

  饶是尖叫阿公见过大风大浪,一甲子来,这种地脉异变还是头一遭发生,

  他也没了主张,只能捻着雪白的长须,力作镇定,忙着安抚众人。

  看到熙美和邵德岳走来,尖叫阿公就板起脸来:

  “你们这群娃儿在学校里搞些什么呀?”

  活了大把年纪,尖叫阿公是有很资格以老卖老的。

  地方自治,他不怎么跟上头的仙界打交道,但今日有了众灵簇的民意基础,尖叫阿公就直接提出抗议了:

  今天一大早就没安宁过,八十一支白树刑柱挂尸,搞得整区鬼心惶惶,敢怒不敢言。

  仙界偶有极端执法,为的是杀鸡儆猴,震摄潜在的反动势力,良民们绕路装没看到也就罢了,但到了入夜,一股拔山倒海的力量从地底掀起,把立起才一日的白树刑柱弄倒了───

  呃,这又是在干嘛?模拟镇压叛乱的兵推演习?至少先通知当地居民一声好吗!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熙美面有难色,也答不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熙美也很想知道。

  后头又有更多鬼灵涌进土地庙来,推推挤挤之间,她和邵德岳就被大家七嘴八舌强留了───

  挟持神裔馆人好处多多!万一仙界有什么误会,首座行令能顶着帮忙说项,证明他们都是当地安居乐业的乡民。

  若是真有什么大灾?至少多个帮手,熙美武艺高强,能打!还可以帮守防空洞!

  所以一干闲杂人鬼等全都窝在土地公庙里,等待地震止息,

  四周的灵场逐渐回归平静,大夥儿才慢慢走出来,很犹豫────

  白昼时的挂尸实在太吓人了,在地的灵界居民都不敢踏入白树法坛的范围,就连尖叫阿公都想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但西川学生几乎都是他的虔诚小信徒,尖叫阿公只好硬着头皮带队进去。

  大伙儿小心翼翼的前进,走得很龟速,到了中庭────哇不得了!神裔馆的魁罡流铃阵破了好大的洞!

  那灾情就像有人拿把大刀,对建筑物又砍又劈,怎搞出来的?光看就够可怕了!

  但周遭却安安静静,什么声响都没有了,奇怪的死寂。

  却隐隐可见仙气飘散,麎战方歇的痕迹。

  尖叫阿公止步了,上回他莫名其妙飞升撞坏了霞飞殿,好不容易才婉拒了天枢宫,也不知道有没有得罪仙界那边?这情形由他率众强出头可不好了。

  几名土地公再度推推让让、经历一番艰困的选贤与能,这回换成熙美打头阵───

  熙美被乡民们的恐惧搞得一头雾水,但神裔馆是她的地盘,既然附近没有敌人,熙美就宽心了,

  她一边小跑步上楼,一边跟众土地公招手:

  “没事了!没事了啦!我们社办很安全!你们都一起上来吧~”

  。

  叶峰的元神刚回到肉身,睁眼就看到尖叫阿公脸很臭的站在走廊,遥遥瞪着他。

  东东当初设计的太精巧,虽然神裔馆的外围阵墙目测起来破损得惊人,最后的核心防御依旧固若金汤,

  一众土地公爬上五楼,却被挡在外头,进不了神裔馆。

  “啊?不好意思啊。”

  叶峰在丹田一结定印,快速下座,宛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阿公你们怎么都来啦?”

  刚刚灵力震荡太激烈,其实叶峰胸口还起伏着,脚步也缓了些,

  但叶峰平时灵力雄浑,尖叫阿公也急,没留心细微的差异,劈头就兴师问罪:

  “小子,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东西?你看看!你出来看看───你看你把大家吓成什么样子?

  全城的土地公几乎都在这里了!你今晚一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呃,胶带...唔,胶带啊......”

  叶峰搓搓手,表情很为难。夏羽寒不久前才在抱怨,社办不仅没有乾净的抹布,连胶带都用完了,啊,还有杀虫剂,他正打算列出清单一次采买,怎知魔神就出现了......

  不管怎么说,叶峰是神裔馆社长,就是被左邻右舍兴师问罪的代表。

  但叶峰摸摸良心,他觉得刚刚作战计画挺成功的,

  三名干部竭尽全力把魔神压制在校园内,至少没让庞然巨兽冲出去吓人────

  被吓到的顶多就是登山社那群铁齿凡人而已啊,怎会惊动全城呢?

  叶峰懵了:

  “阿公你们别气啊,我们都老邻居了,有话好说...刚刚书生控场控的很好啊?怎么了?”

  结果全场都怒吼了。

  “控得很好─────?”

  “啊啊啊啊啊啊啊!!果然就是你们打架造成的!!!”

  “你出来!出来面对!!赔我房子!赔我家具!!”

  叶峰在全场乡民的叫嚣声中往下俯瞰,赫然搞懂尖叫阿公暴怒的理由了。

  整座社团活动中心周围的地表,都透出橙红色的火光,

  宛如下方有火山熔岩缓慢流动、正等待喷发的最佳时机,让人非常不安。

  相对的,是其馀三处阵犄所在之处,

  虽然建筑物无损,但地底下的地脉却出现了巨大空洞,都被彻底掏空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风水变成这样一定会发生灾难!

  叶峰原以为魔神已彻底解决了,见状也大吃一惊:

  “怎么会这样?!我们根本没动地脉层啊!”

  难怪附近的里长伯和地灵都又气又急,因为地脉层是里世界居民们赖以为生的基础能量。

  地脉层能量丰沛,就意味此处生机盎然,适合善灵聚集安居,连在里世界盖房子都特别容易,能形成井然有序、守望相助的稳定社区。

  即使上回黄大仙出山率众妖来找麻烦,神裔馆还没动武,乡民们就自组义勇军冲出来保卫家园了,就像这样,整个城市的平地社区一向和平,很少出什么大事。

  地脉层稳定,里世界的社区治安就能稳稳运作,大家都能过和乐的小康生活。

  鬼灵跟人类一样,在一地住久了,都会产生感情,

  他们认真守土,阻挡外灵进犯掠夺,无形之中也就顺便保护了此地的人类。

  然而────

  现在一切都变了。

  一夕之间,半边城市的地脉都遭到破坏。

  难道是魔神造成的?

  “你们这边动到什么东西?”

  一名矮小的土地公把叶峰往外拉,作势要他朝东看,

  “我辖区在你们这儿再过去两公里吧,地面都塌陷了,好在没有人伤亡。”

  另一名土地公也抱怨:“我是你们再过去三区的里长,我们那边的地流忽然像波浪一样高低起伏,紧接着就倾斜了────倾斜的方向就你们这边啊!我不找你算帐找谁啊......”

  第三位土地公从袖中拿出自己的乾坤令,上头的光芒开始忽明忽暗:

  “连乾坤之气都不稳了,现在该怎办?难道...这里不能住了吗?”

  若城市风水已破,代表此地的福泽已经不再宜居,

  首当其冲的,就是当地秉德的土地公。

  土地公并非由仙界派任,他们乃深具福德、又愿意服务人鬼的善灵,秉乾坤之气到位,

  风水地脉崩毁,土地公会逐渐失去与土地的连结、也失去乾坤令赋予的力量,要是临时有事,地方上就少了有力的领头羊。

  不仅如此,里世界的一般居民也会面临土地贫瘠、资源缺乏的困境,

  最后,能与人类和睦共处的善灵们都会陆续离去。

  而善灵一走,恶灵自来。

  经历了一甲子的丰饶,冥素四维阵带来的一切,终将化为镜花水月,

  魔神确实停止了掠夺,但曾经依赖魔神掠夺而支撑的荣景,也将逆转。

  怎么来,就怎么去,

  楼起楼塌,繁华一梦,不过是天地间的自然循环。

  却连累了这块土地上所有众生。

  邵德岳抚摸下巴,严肃思考好一阵子,道:

  “这个冥素四维阵阵...我看是不能留了吧?不把社团大楼拆了,我们也处理不了镇犄,但继续下去,不止里世界,全城都会迎来灾祸。”

  刚刚就发生了现实的地震,城市人口多,即使只有一区出事,殃及的人也是数以万计。

  可风水望气就是这么不实际的东西,一城的风水破了,还能怎样呢?

  邵德岳把他的家传古书都回忆一次,全只有一种建议,迁都。

  迁它妈的都。

  后头的大批乡民听完案情,对这种发展也很不满意。

  “蛤?你们这边真的锁了一只魔神?就祂害的?”

  “但现在......都变成这样了还有救吗?”

  “唉!大概要准备搬家了。”

  “要搬去哪啊?我都在这住了五十年了!连曾孙都有了!”

  尖叫阿公蹲在社团活动中心前,看了好久的土壤,

  那滚烫岩浆似的红光,正是从地脉层透出来的。

  别说拆了这栋大楼可不可行,这风水阵太邪门,他就怕一拆之后,连这里都变成第四个天坑缺口,那可就雪上加霜了。

  要不是神裔馆守在这里,苦苦支撑,还加上校园内三条无辜的生命,才为全城众生多换取半年的安定。

  这群娃儿如此努力,他岂能袖手旁观?

  尖叫阿公握紧拐杖,朝地一顿,止息众灵的纷纷议论,

  这一顿,展现了深厚的内力,也宣示不惜一战的决心。

  “大家别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会陪大家守土,坚持到最后一刻。

  叶峰,你说那个魔神,连你们都打不过吗?”

  “也不算打不过啦,就是...”叶峰现在想起来还是疑惑,

  “祂很大,很难杀。而且我们都借到围猎网了啊,结果祂忽然消失了。”

  没有敌人。这让叶峰最伤脑筋了!

  更不幸的是......

  在魔神消失之前,叶峰被困在巨兽的肚腹内瞎忙,

  所以千凰宫女道的围猎网一撒,被网住的就是他!

  为首的黄衫女道名叫絮纷,高瘦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她收了笛子,非常不悦。

  毕竟千凰玄女门下的女子平常很少抛头露脸,都是在天澄山内师姊师妹自家比试,点到为止,难得有机会奉师命下人间降妖,还是她领头的,可见师尊对她多么赋予重任,

  没想到现在得双手空空、无功而返?未免太扫兴了!

  絮纷双手叉腰,打量网子内的叶峰,叶峰则委屈巴巴的回望她───

  面对凶悍的小姐姐,叶峰最怕了,因为无力招架!虽说打呢,他应该是打得赢的,但不能打,圣贤有言,好男不跟女斗,好男不跟女斗......

  但絮纷看叶峰一副小可怜的样子,更是得寸近尺,这小子顶多十八岁吧,呵,小弟弟。

  她心思活动,转念一想:

  来都来了,管它是不是错抓,至少得抓个东西回去跟师尊交代,不然她这嫡传弟子的面子往那挂───

  那当然就抓叶峰了。不然咧?

  絮纷在师姊师妹之间说话份量不低,

  她一点头,全场莺莺燕燕火速通过:逮捕叶峰!

  一堆女子包围叶峰,摩拳擦掌想对他展开绳缚SM,而且全都是千凰宫家的女孩!太子忍不住笑:

  “絮纷姊,你别玩他啦,以大欺小......”

  “我哪里以大欺小了?我公事公办,抓魔物!”絮纷理直气壮。

  在千凰宫学法时,玄女对众女道们一视同仁,不分种族或人鬼妖灵的身分,

  相处久了,那条分界就模糊了。

  但絮纷的身分不一般,她三岁就入门了,还是千凰玄女破例从人间领回来的第一个契女,之后的数年内,千凰玄女又陆陆续续遴选了六个人类娃娃进来,为千凰宫注入新血───清一色都是女娃,唯独太子例外。

  千凰玄女在选了絮纷的那日,也带了太子,好像观音娘娘下凡来捡金童玉女似的,

  但絮纷年纪长了太子三岁,也比后面的师妹都年长。

  所以当絮纷迈小步在千凰玄女旁边蹦跳时,太子还是被抱在怀里的,

  若在人类门生这一支排起年纪,絮纷就是大师姊了,又像是专程被挑来照顾太子,伴读的小姐姐。

  絮纷从小在睡梦中和太子一同玩耍,懂事后才知原来太子也有个人类身分,可这么多年了,太子一次都没想在人间找过她,也没问过她住哪,无心跟她在人间相认,

  倒是絮纷偷偷摸摸的搞清楚太子读哪所学校,可始终碍于脸皮薄,没来找过。

  千凰玄女知也假作不知,这回刻意让絮纷领头,有一层缘故就是知她熟悉太子的人间动态。

  但太子还在笑:

  “别人分不出叶峰是人是灵就算了......但你...哈哈哈哈,你就是故意....”

  絮纷俏脸一红,别过头,啐道:

  “这么多姊姊妹妹专程赶来────不就是为了帮你吗?你呀,你说什么呢,胳膊往外弯......”

  絮纷可不想当众承认什么,乾脆爽快松手扔了叶峰,不闹了。

  其他女道们见状,也跟着笑骂几句,一边不怎情愿的解开网子,叶峰才免于被一群女人五花大绑扛走的悲剧。

  叶峰看太子轻松就能指挥一群女孩子,谈笑风生,三两下就搞定了,不禁暗自发闷:

  千凰宫这么多姐姐妹妹,百花齐放,太子就是女儿国长大的,却不染脂粉气,还能处得这么好?

  不过,叶峰能从女人堆中脱困就万幸了,至于问他当时外头发生什么?不知道!

  他在肚子里啊!他什么都没看到!

  “你问太子啦,他在外面看得最清楚。”叶峰辩解。

  太子却不答。

  他下座后神情有些异样,只是匆匆结印,把神裔馆的连锁阵的破口大致补上。

  “叶峰,你待会就按我设的节点补满能量,交给你了,我有事先走。”

  叶峰明白这是回千凰宫的意思,太子有求必应,但问题永远在后续,就是───

  你娘亲在背后看着你,她非常火。

  那三张巨型围猎网上雷气密布,女道们全都带上银绢手套做缓冲才敢拿,用的明显不是千凰宫自家的东西。

  不知千凰宫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借到军部天权宫的装备?

  即使未成功捕获魔神,但借了就是借了,

  这下向来不爱与外人打交道的千凰玄女,就欠月刑仙尊一个大人情了,还是为了宝贝太子欠的───

  月刑子这人睚眦必报,太子也知不简单。

  偏偏神裔馆跟天权宫的关系非常糟糕,郭明那届打伤了月刑子的女儿青鸾郡主,天权宫派人反击,害死了苇婷学姊,

  最后东东那届接了一年边境军令,惹得天枢宫自家都不开心了,月刑子才对东东稍微改观───

  但月刑子释出善意的范围,不包括没有对他输诚的人。

  现在神裔馆依然是天枢宫的首座行令,叶峰一整年执行的都是巡教司的令,

  而月刑子向来把紫源家养的牧羊犬视为眼中钉。

  千凰玄女之前就暗示太子退出了,现在怎帮他借到的?又答应天权宫什么条件?

  太子越想越觉得不好。

  还有......刚刚忙乱之间,絮纷等人又是何时来的?

  他看到的那些隐情,她们是否也看到了?

  太多疑问搞得太子心思纷乱,急著想回千凰宫一趟,

  至于陪土地公们开大会的任务,就交给叶峰了。

  太子向来负责对外公关,此刻却反常不开口,而书生还动弹不得,夏羽寒更是昏睡中,

  叶峰面对一干焦急的众灵,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他根本不知道魔神怎出来的!也不知道魔神怎消失的!

  接下来要怎么跟尖叫阿公合作?毫无头绪!

  “可是...魔神忽然不见了啊。祂若是不主动出来,我们也没法对付......”叶峰坦白道。

  没想到,局面又变成另一种棘手状况。

  魔神啃食起自己的尾巴,化成一个生生不息的无限符号,消失了,

  可锁住魔神的最后一处阵犄还在作用着───

  现在冥素四维阵变成了三个地流大坑洞,还有一座不知道何时要爆的活火山,全城的风水即将崩毁。

  熙美原本气自己没能在团战参上一脚,但现在听闻作战过程,反倒听得一脸茫然,变来变去忽大忽小还会突然消失的怪到底怎么打?

  邵德岳默默的思考着:

  “地、水、火、风,这阵犄感觉是有规则的。但为什么独留火呢?因为神裔馆镇在这边吗?”

  第一届的创社社长林元丰,就是纯火系的现世神通。

  难道林元丰也为后人藏了什么暗手?

  “火?你这么一说,的确像是火。原来这边算是火灵穴吗?......不然你带我们去其他三处看看。”

  尖叫阿公拍拍叶峰的肩膀,反倒看开了,

  “全城的里长都在这了,我们一起集思广益,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嘛。”

  。

  。

  太子折回神裔馆,可没心绪继续聊下去,

  魔神和冥素四维镇到底怎么了,远不及他对自身和千凰宫的疑惑。

  不安,又怀疑。

  忽然对周遭的一切全都怀疑。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一干女道,众女收好网子,便脱了手套嬉闹起来,还兴致勃勃的参观校园灾情,

  就像平时在千凰宫时一样,待他也没什么异状。

  ────她们什么都没看到吗?

  刚刚在他眼前一瞬间拉起来的蜃景栩栩如生,难道,那只是专属他一个人的幻境?

  所以絮纷和其他外人都不得见?

  太子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毕竟牵涉到千凰玄女的名节,仙界十二宫之间的大事,他不希望仙娘的清誉受到质疑,遭人非议。

  那么───

  和他近在咫尺的夏羽寒,可见着了他所见之事?

  自从太子把彼岸花赋型交还夏羽寒后,他倒是没看她真用出什么来,

  一开始夏羽寒的确藏得很紧,她对于仙界主义派的白家姊妹等人心有忌惮,就怕那禁忌的血红色太过张扬。

  在校外教学出事后,太子隐约从佳嘉那儿听到一些真假参半的耳语,说夏羽寒身上有禁术,太子装作没听到,也不问。

  毕竟彼岸花就是他扣了一个月才还夏羽寒的,观察许久,又翻了千凰宫古籍,觉得没问题才敢物归原主。

  太子当然知道那红的确是古禁术的红,蕴含着强大力量,

  但到底成因是什么?

  夏羽寒自己也说不清楚,倒是对他坦白:“哦,我自杀过。”

  那时夏羽寒神情平静,目光沉敛,就像局外人讲述一件无关自身的事。

  太子就不再问了。

  有些事不要追问的太清比较好,就像他和千凰玄女之间的缘。

  有仙缘,你长大后就懂了───仙娘一开始是这样告诉他的。

  起初,他以为自己跟絮纷没什么不同,

  年龄相近的几个人类小娃娃总在梦境中回到千凰宫,玩在一起很开心,大家都是“有仙缘的”。

  但千凰玄女的宝只给他一人,

  其他人倒像被挑来伴读的女学生,免得他成长过程太过寂寞。

  絮纷也很伶俐灵秀,她只比太子长三岁,还真把“长姊如母”这话放在心头,认真管起同期进来的师妹们,又懂得关心太子,

  千凰玄女很满意自己没看走眼,絮纷很快从入室弟子成了嫡传弟子,由千凰玄女手把手的教。

  但也就这样而已了。

  千凰玄女待絮纷等人也好,但始终维持着师徒之礼,恩威并施,待太子却亲如母子。

  原来仙娘也重男轻女?

  以前,太子偶尔在心底暗笑,这满山满宫都是漂亮女孩,再好的女娃千凰玄女也看惯了,

  也许一切的特别与好,只因为他是个男孩。

  ───仙娘会不会再收几个小师弟进来玩呢?

  太子五岁前不时这么想,不经意的问了几次,千凰玄女却总是摇头:

  “没有了,我只有你这个儿子。不会再有了。”

  其他人无缘的意思。

  所以太子一直享得心安理得,

  天份缘法这种事说不清也道不明,命中有就是有,强求不来。

  但千凰玄女偶有一些暧昧的话语,只对太子说───

  她抚摸太子的头,发现太子又长高了一些,

  “真好看,我俩本该是母子之缘啊。”

  她微笑着,眼神却迷离,还带点怅惘,

  好像透过他穿白衫的模样,想起了遥遥远远记忆中的谁。

  曾经在樱树林里,揽着她的腰、温柔为她绾发的那个谁。

  而太子总算见到了那个谁,在夏羽寒的彼岸花之中。

  原来千凰玄女曾经爱过人,甚至萌生放弃仙尊头衔的归隐念头,因为她爱那个人,爱太深了,什么都能给。

  可那却是一段错爱,不该存在的孽缘───而太子是那段孽缘留下来的尾巴。

  他下了人间入凡胎,因为千凰玄女要保住她失贞的秘密,

  但她终究狠不下心,想把太子带回来,又想掩人耳目,于是同期就多了絮纷那群师姊师妹,从人间认回来的义女们。

  太子三岁后,局势稳定了,千凰玄女又恢复那种“有缘自来,无缘不攀缘”的随意,也不再收人类娃儿了。

  那就是真正的理由。

  她其实只想养太子一人,那些布局都是为了他。

  原来原来,仙娘含蓄说的“母子之缘”,是真正的母子。

  太子不求千凰玄女亲口承认,他自知就好。

  千凰玄女为他步步铺路,强按着他在人间潜沉,却又不可荒废修行,煞费苦心却不肯言明,派小静凤寸步不离来监视他,让絮纷有意无意在他前头晃,好在他心胸坦荡,才不致于太尴尬。

  太子总嫌千凰玄女介入人生太多,真的像多个亲妈,

  这仙妈不仅控制欲强,还神通广大,天上人间两界都想管,像帮他挑童养媳又塞暖床侍女似的,全是她的眼线,烦得要命。

  原来千凰玄女要的只有一样:

  她要他这辈子平平安安的过,不涉纷扰,避开凶险,

  就等百年后道成回千凰宫,和她团聚天伦。

  她早就放弃了那个无缘的夫君,不求清乐回头,

  她只剩他了,她不要自己的独子再离开。

  所以她什么都不告诉太子。

  ───那夏羽寒看到了吗?

  魔神的鳞尾在朱凰手甲展翅的那一刻,明显绕开了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魔神不想伤他,还刻意拐个弯,强攻夏羽寒。

  我的儿子。那是在太子脑海中浮现的奇异呼唤。

  太子破开幻景回神,巨兽的鳞刃已经漫天纷飞,

  瑰丽奇绝,化为∞。

  无限。

  那是一只吞食自己尾巴的龙蛇,

  祂必须不断的吞食东西才能维持存在,所以祂进食。

  而祂吞噬的一切都用来壮大祂自己,祂会再生,不断的延伸生长,

  祂永远吃不完自己,也同样永生不灭。

  祂是建构也是破坏,宇宙往复的循环。

  ───如此不可思议的魔神到底是什么呢?跟他又有何关系?

  衔尾蛇在众人的包围下消失,而夏羽寒的灵力也彻底耗尽。

  太子有太多事想问,他回望夏羽寒一眼,她还没醒。

  她靠在卫洛凡身上,一动也不动。

  是卫洛凡把她从四楼抱上来的。

  。

  虽然大家都不想让卫洛凡进门,但人都来了,大家也不好直接把他撵出去───

  尤其是卫洛凡怀中还抱着夏羽寒,大家就算还有体力来一场真人格斗,也只好放弃了。

  卫洛凡高壮,勤于运动,抱纤细的夏羽寒上楼轻而易举,但还是把大家吓了一跳。

  方才和魔神激战时,神裔馆干部的肉身都留在五楼盘腿而坐,仅以元神活动,只有夏羽寒留在四楼疏散登山社员,避免灾情波及凡人。

  谁知魔神最后竟往手无寸铁的夏羽寒直杀过去。

  早知如此,干部就不出阵迎敌了。

  夏羽寒连出元神都不会,又是术师体,直接暴露在魔神的攻击下,凶险至极,但后续的发展却又让人瞠目结舌,措手不及。

  太子一收元神,正想冲下楼查看夏羽寒的伤势,卫洛凡已把夏羽寒抱进门。

  看到卫洛凡踏入神裔馆的内层阵法,叶峰和太子都皱眉了───

  登山社这个家伙到底怎么搞的?

  他不是铁铁的一般凡人,却又不具灵力修为,偏偏频率能过连仙官都无法擅闯的魁罡流铃阵?

  怎会冒出这种奇异的例外?

  太子定睛一看,发现大量的彼岸花瓣全落在卫洛凡的肩头,隐隐为他周身形成一层灵气,

  卫洛凡因此跟夏羽寒对了频率,神裔馆的连锁阵就自然把他当自己人,毫无阻挡。

  太子哂然,便不把卫洛凡当一回事,

  他和叶峰同时伸臂拦住卫洛凡。

  “给我。”

  卫洛凡竟然抵死不让,一副单枪匹马直闯敌营的坚毅,

  这可是睽违二十年来的第一次,登山社终于有人重返五楼,他要坚持到底!

  “我是登山社社长卫洛凡。”卫洛凡郑重自介。

  他看了怀中的夏羽寒,又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今天很谢谢你们。我代表登山社全体,谢谢你们...为大家的努力。”

  叶峰沉默垂下手,放行。

  太子剑眉微挑,依旧横臂阻路:

  “把她给我。”

  但卫洛凡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这回绝对要代表登山社上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

  所以他不卑不亢,道:

  “请您借过。”

  还是不让,他仗着夏羽寒残留在他头顶的灵气,大步踏入神裔馆。

  伸手不打笑脸人,卫洛凡这回也不像以往那样跟他们处处做对,态度还算有礼,

  太子索性往内一指,示意要卫洛凡坐在冰心阵里。

  谁知太子这是太高估卫洛凡了,

  他进得了阵法是仗着夏羽寒残留的灵气,不代表他看得清楚内部布局的眉角。

  卫洛凡站在社办对角线的中心,很迟疑,内心更是巨大迷惑,

  在他看来,他站的这块地板上,没有任何东西哇!!

  这是地板!

  冰冷的地板!

  卫洛凡气愤的回瞪太子,不欢迎他就算了,但他还抱着夏羽寒,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吧────

  怎么可以让女孩子躺地板?!太恶劣了吧!

  卫洛凡内心咒骂一句,就自作主张的走向沙发,想把夏羽寒放上去。

  在卫洛凡的眼里,沙发才是最好休息的位子。

  不过沙发上原本还有别人。

  卫洛凡推推书生,正要开口逼他让坐,书生就自己从沙发慢慢滑下来,直接滚到中间的冰心阵平躺,好像中间那块地板才是真正的vip座。

  卫洛凡忍不住多看书生一眼,

  只见书生脸色苍白,移动的姿态宛如梦游,从头到尾都没睁眼看人───书生的目标正是社办正中央。

  太子眉头又是微蹙,却不再说话。

  他原本是想把灵气最密、拥有灵疗力的冰心冷泉留给夏羽寒,没想到卫洛凡如此不长眼,还好夏羽寒也没伤到,罢了,书生受的可是内伤。

  卫洛凡占得沙发,安顿好晕过去的夏羽寒,自己也一屁股坐下,坐得心安理得。

  来都来了,他就要坐好坐满,等到夏羽寒醒来。

  谁也不知卫洛凡想干嘛,也懒得问。

  但沙发上躺了夏羽寒,再加了一只不速之客卫洛凡,就刚好挤满了,这画面的确很碍眼。

  没想到卫洛凡如此处变不惊,继续厚着脸皮坚持留在神裔馆作客,大家也无可奈何────

  毕竟是卫洛凡把夏羽寒抱上来的,这点还得感谢卫洛凡。

  太子走过去捏捏夏羽寒的手腕,很冰凉,他暗暗吃惊,她这是MP和HP全透支了。

  原来刚刚那一瞬的蜃景煞费心神,大概只有半秒的功夫,太清夺魂印就把她的灵力掏空了,

  难怪夏羽寒一直隐忍不发,按着彼岸花到最后一刻才动手,因为她灵力薄,再好的密法再她身上都成了双面刃。

  太子心知今日是问不了细节了,他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夏羽寒身上盖拢,似笑非笑:

  “我是神裔馆副社长,徐子翊。谢谢你把她送回来。”

  这是暗示卫洛凡可以滚了。

  “我都看到了。”

  但卫洛凡完全掠过太子隐含的逐客之意,很严肃的说:

  “你们刚刚在殴打一只没有脸的大长颈鹿。”

  “......”

  “......”

  “.......”

  就算是灵能者,你也很难判断卫洛凡到底是状况内还是状况外,

  神裔馆干部更是累坏了,累到懒得跟他夹缠。

  唯一确定的是,卫洛凡讲完这句话之后,就再也没人跟他说话了。

  没人想跟他讨论长颈鹿。

  身为二十年来重回五楼的登山社第一人,卫洛凡不屈不挠,无视白眼,

  反正他要等夏羽寒醒来,因为他也有很多问题想问。

  至少,他想知道夏羽寒的名字,是她帮了登山社!

  但夏羽寒身子微动,却没睁眼,卫洛凡就不敢吵她,

  难得有幸参观敌社,卫洛凡乾脆四下张望,仔细打量这个从前属于登山社的地盘,被神裔馆变成什么样子。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墙上的一张标语上,

  那张直幅笔力苍劲,书写者却不按规矩来,墨迹鲜红,又饱满异常,让字体边缘宛如血迹往下流淌───

  【何谓天命?】

  底下是个大大的问号。

  像是一道直面灵魂的诘问。

  问号之下,钉了一张团体照,

  卫洛凡认出居中之人俊美的五官,在众人之中还是那么抢眼,那是西川高中最有名的风云人物,程晓东。

  卫洛凡微微一怔,想起程晓东的确是前一届的社长。

  程晓东一身傲气,举手投足有种特别的气质,令人难以逼视,从前卫洛凡还是小高一时,在楼梯间跟程晓东擦身,下意识就低头让路了,

  让了几次之后,卫洛凡才知那是神裔馆的社长,心底有点复杂,说不出什么滋味,但这一年倒是少见,便淡忘了。

  此刻才见程晓东的手书,真是字如其人。

  果然,神裔馆代代都有异人出,难怪他中招中得莫名其妙,也难怪登山社屈居四楼二十年。

  今日的魔神之战几乎把登山社吓到屁滚尿流,结果卫洛凡上楼来一看,三名干部还是神态自若,

  只是举止间多了几分慵懒,懒得跟他瞪来瞪去,不像平常那么有活力。

  灵能者消耗在内,修为也在内,平时不那么容易被看出来,

  暧暧杳杳,恰似含光之剑,经物物不觉,运之不知有。

  卫洛凡想开了倒也不以为忤,发现太子和叶峰都出去了,

  他便转而跟闭目养神的书生搭话:

  “嗨,请问你是神裔馆干部吧?我怎么叫你比较好......”

  “林奕。”书生勉强抬眼,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啊,算了,你也叫我书生吧。”

  “你好,我是登山社社长卫洛凡,谢谢你啊,那只美国短毛猫.....”

  卫洛凡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臂上有一道毛茸茸的东西滑过,

  甩过来,又甩过去,就像一把猫毛掸子跳到沙发把手旁边。

  虽然卫洛凡看不到猫妖毛毛,但他立刻明白这是没事的意思,便兴冲冲的继续追问:

  “那她呢?她是......?”

  “下一任社长啊。”

  书生又闭上眼睛了,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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