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den no angles 5_池中烟雨h池衷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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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en no angles 5

  夏羽寒看着眼前任她黏贴假花假叶的苏莞静,再看看东东送来的那条蛇,

  她忽然不知道该把自己摆在哪里。

  在这场奇怪的伊甸游戏中,她又是什么定位?

  东东每次都要她配合演,事先也不沟通剧本,硬要顺便惹她,试试她会不会生气。

  呵,真生气就中计了。

  东东这人出招太跳,不够机伶还跟不上他。

  而现在她也得跟东东一样,装作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正在被看,被观察,被透过苏莞静试探。

  反正夏羽寒对天枢宫也没啥忠诚度可言,不过她没笨到认为天权宫会比较好。

  “天枢宫留不住东东,这倒是真的────东东要的,紫源子给不起。

  但留不住东东,整届也留不住了吧。这圈子说大很大,说小很小,山水有相逢。”

  夏羽寒心平气和,摸了摸颈间的蛇,微微一笑,

  “也罢。他说我气他什么?他知错了吗?”

  “东东很丧的说,他说你是质数,所以你就生气了。”

  ────质数。

  除了1和本身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的因数。

  质数是很孤绝的数字,而且出现的没什么规律。

  根据质数定理,随着数字增大,质数出现的密度也越降越低,若从不大于N的正整数中随机选出一个数,命中质数的机率约等于1/lnN,差不多就这么低。

  好,东东在拐弯抹角说她孤僻,避人,封闭自己。

  夏羽寒简直要气笑了,她今天要是没生出个舞伴,就是给东东小觑了,

  哼哼,她决定去跟卫洛凡抢夺黄荆,破坏男男恋────

  没有为什么,因为卫洛凡不小心说出黄荆会跳,就这么简单。她就赌黄荆比东东会带舞,虽然机率渺茫。

  但苏莞静敲敲自己的头,很用力回想,继续把没听懂的话如实背了出来:

  “东东说你是像2的82589933次方加1的那种质数,你就很生气,不跟他。”

  2^82589933+1......

  苏莞静背出这数字时,连夏羽寒都呆滞了几秒。

  这么大又没啥规律的数字亏苏莞静听一次就能记下来!真是奇迹────那她成绩为啥乏善可陈?

  夏羽寒试探问:

  “你知道2^82589933+1是什么......”

  “是质数!东东说它是质数。”苏莞静立刻回答。

  “对,是质数。”

  夏羽寒轻轻点头,等着苏莞静继续接下去。

  然而苏莞静也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又眨,等着夏羽寒自己解释为啥要为了2^82589933+1生气。

  “......”

  “......”

  夏羽寒感觉,东东正在蔑视全世界的智商。

  按照质数定理,大抵越后面出现的质数越难找,而距离下一个质数出现的间隔也越远,但偶尔,就是有孪生质数的例外。

  孪生质数是相差2的两个质数,成对出现,

  如果从沿着数线往右边出发,第一组遇到的孪生质数就是(3,5),再来是(5,7),(11,13),(17,19),(29,31)......

  随着数字增大,孪生质数也躲得更隐密,越难被找到。

  2^82589933+1就是个孪生质数,它和2^82589933-1是一对的。

  (2^82589933-1,2^82589933+1),虽然名为孪生,但它们中间,始终夹着一个不相干的偶数──────

  乖乖等我,我们还是一对的啊。偶数不重要啦。

  东东大概就是想这么说。

  2^82589933-1在前,2^82589933+1在后,他要她退后一点,别抢着插手他的事,

  反正他忙完就会回来找她。中间那个偶数,呃,2^82589933只是刚好在那儿而已......

  他就是要借苏莞静的口传话,甚至在天权宫的眼皮子下,

  那是他和她之间的暗语,东东就赌其他人听不懂。

  “算了,我不想跟2^82589933-1吵架。”夏羽寒没好气的吐槽,

  “他有病,随他怎么说,你陪他就好,别让他乱跑,我有舞伴了哦。”

  哼,没有也要假装有。

  她可以跟卫洛凡抢黄荆,一点都不成问题。

  反正她从卫洛凡手中抢过一百颗马卡龙,黄荆肯定不值这个价钱,再不济她还可以拿书生排来的烤乳猪去兑换黄荆,半点都没吃亏,她包赢的。

  夏羽寒在盘算她完美的无本生意,而到头来苏莞静还是没弄懂2^82589933+1,大概也不打算弄懂,人脑很擅长屏蔽太过艰难的思考,以免感到痛苦。

  就连夏羽寒耿耿于怀的校园霸凌问题,苏莞静似乎也选择性掠过。

  其实苏莞静之前很习惯养厉鬼对付讨厌的人,举凡圈内圈外,都是同样的起手式,用她身体养久的厉鬼,总能把同学搞到掉钱包或裙襬勾破露出底裤,替主人出一口恶气。

  谁在大街骂人,苏莞静就在暗巷放鬼报复,这就是她的生存模式。

  虽然夏羽寒一开始是站在反对用身体养厉鬼的那一边,苏莞静的养鬼法实在很不正派,但那日的霸凌现场在夏羽寒内心留下阴影,一想起来就很不舒服。

  对付渣女不用手软,太拘泥三观就成不了事。

  从事后看来,苏莞静养厉鬼反倒变成了结果正义,Barbie那疯狂护主的狠劲,可比夏羽寒自己的鬼仙守护何君敬业多了────

  何君就是个狗男人,一时瞎了眼错挑的前男友,何君好久没帮夏羽寒什么了。

  但现在苏莞静两只厉鬼守护都没了,夏羽寒很想问问苏莞静怎么打算。

  那种喜欢拉帮结派的小人就会挑软柿子吃,白心琪敢拉苏莞静的头发作势要打,却没胆当面指着夏羽寒鼻子骂,苏莞静总不能一直任人欺负吧?

  “子裘大人说,像Barbie那么适合我的厉鬼不容易找,随便找的厉鬼也不好让我放进身体养,叫我再耐心等一阵子。”

  苏莞静之前的两只厉鬼也不是自己炼出来的,是青銮坛的唐巧芯,

  虽然苏莞静亲手把唐巧芯送入了精神病院,但唐巧芯馀下的她也没学成。

  既然子裘这么说了,所以苏莞静也不怎么纠结,

  她跟夏羽寒恰恰相反,从小学习什么都是偏慢的那一方,所以习惯了等待。只要乖乖等待总会有好结果,善有善报,这话她是真相信的。

  但夏羽寒听了就有气,子裘又是变方法吊着苏莞静了,

  无论是对东东的悬念,对权青社重组的期待,子裘就是拿一些有的没的理由利用人,如悬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可苏莞静还是相信天权宫。

  有鉴于苏莞静不知道是哪一型的眼睛,夏羽寒只好拐弯抹角的建议:

  “你也不一定要自己养鬼啊。找个能役使厉鬼的照顾你不就好了。”

  ────她暗指的,当然是阿鬼。

  苏莞静自己天赋不高,挑男人等于二次投胎,不可不慎,赶紧下好离手才是。

  苏莞静楞楞的点头,却道:

  “啊,可是我还是希望自己有能力,以后才能帮忙别人。”

  “......”

  又一个抱着“我带天命,我要回馈人群”的善良孩子。

  于是夏羽寒放弃劝说,而苏莞静也乐得放空,两人一起改良造型。

  夏羽寒有一大袋塑胶花叶,够苏莞静在身上缠好几圈,

  所以她们合力编了手环和脚环,做出伊甸园以花叶编织衣物的纯真感。

  苏莞静忽然又纠结起别的了。

  “寒寒我问你,你听过Goodbyedance吗?这我第一次听过耶。呃,我是说......”

  苏莞静用手指卷起发尾,脸红通通,嗫嚅道:

  “我只听过GoodbyeFuck......还是说Goodbyedance之后,东东就会想GoodbyeFxck?那、那个,我是说万一啦,万一!那你觉得我要不要答应?还是说你......”

  “───我?”我怎样?

  东东要Goodbyefxck的话......Fine,那他今晚会非常忙,

  他的前女友多到族繁不及备载,非常多人要排队saygoodbye。

  “东东要毕业了,你要不要一起来......”

  夏羽寒手指一紧,把裹着青皮的细铁丝用力按到苏莞静的胸上,拉起针线迅速缝了两道:

  “一起干嘛?苏莞静!你不要擅自把我加入你的性幻想!”

  “但今晚的主题是失乐园啊。”

  “不是你想的那个失乐园!”

  “可是万一,我是说万一,东东看的失乐园跟我同一版本.....就是那个很激情的版本......”

  “那他更不敢GoodbyeFxck,那个版本的男主角会被剁掉!以后就没得用了!”

  夏羽寒用力敲打苏莞静,怒吼:“被!剁!掉!听到没?谅他不敢!”

  “......”

  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的苏莞静,终于暂时闭嘴了。

  被黏上花叶的苏莞静,看上去倒是清新不少,顺眼多了,像是在森林中跳跃的花草精灵,

  夏羽寒很高兴自己终于妙手回春,她居然有办法把可怕的舞小姐装扮强压下去,真是鬼斧神工。

  她在苏莞静的耳际上别了几朵塑胶红玫瑰,宣布大功告成。

  苏莞静在镜子前照来照去,豪迈的乔奶完之后,对新造型也很满意,她觉得夏羽寒的行李箱真是太神奇了。

  苏莞静蹲下来观察这个专业救场的神秘行李箱,想看看里面还有什么宝物,

  她拉开最内层的拉鍊,赫然发现里面藏了一套衣物,被白色保洁套包得严实。

  “寒寒,这是你今天要穿的衣服吗?”

  “咦?我看看。”

  夏羽寒不太确定行李箱内还有什么,她是随拉随用罢了。

  搬出来外宿后,这行李箱没带出来,就搁在房间角落,刚刚还是因为书生说要猫耳朵,她才偷偷让外佣临时送来,也不想惊动双亲,免得妈妈又杀到学校来逼问她怎么没有好好学习────

  可怕,上一次白心慧打电话到她家搬弄是非惹出来的祸,夏羽寒至今还馀悸犹存。

  她转学到西川高中已经让妈妈够火大了,要是听到学校居然为了毕业舞会而提早两小时放学还得了?

  通灵后夏羽寒其实抛下很多东西,为了专注对付人生新的难题,而这行李箱也超过半年没打开过了,久到她已经忘记以前在里头放了什么。

  “你打开给我看一下好不好?”

  苏莞静也很好奇,凑过来瞧──────

  那是一套哥德式萝莉洋装,纯黑为底的吊带裙,以繁复的蕾丝妆点,

  胸前的蝴蝶结下,黑色缎带反覆交叉成网,在腰间收紧,像是柔和版的马甲,底下是俏皮的蓬裙,长度正好到膝上。

  夏羽寒楞住了。

  她从未穿过这套全新的洋装。从来没有。

  …

  那是夏清甯放进来的。

  夏羽寒还记得,一年多前那时,她和爸爸激烈的吵了一架,在她考完跳级考的回程途中。

  “我不想考这些,也不想准备大考,我想直接出国───”

  出国直接跳读,就读数学,一门深入。她该考的是SAT和托福测验,而不是继续留在国内,一跳上去还要跟初三学生一起面对科目庞杂的升学考,背什么史地公民傻的要命,她不想被困死在国内僵化的体制。

  身为教授的夏清甯却难得反对了。

  “丫头,你之前已经跳两级了,你每一次......”

  夏清甯一边开车,语重心长的说:“每一次,都很难融入班级吧?”

  班级内所有人都比她年长,比她高大,孩子们抱着躲避球野蛮冲撞时,年幼的夏羽寒远远的站在旁边,躲在树下,死活不肯踏出绿荫。

  她害怕球飞过来,也害怕被球打到,很疼。

  但夏羽寒也很少示弱,

  爸妈被学校打电话通知好几次,老师总是一脸为难的说她欺负同学。

  夏清甯经常被搞得很困惑,他看了看嚎啕大哭的小男生,再看看自家纤细瘦弱的女儿───

  哭哭啼啼的输家总是比夏羽寒更高更胖,年纪更大!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他偷看我的作业本。”

  她眼神淡漠,完全不怕骂,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夏家父母从未搞懂夏羽寒怎么赢的,但不管怎样,赢总是好的。

  没事没事!考赢人家,打赢人家,双赢,都很好───剽悍的夏妈妈向来这么主张,做人绝不能输。

  最后一次父母同时登场,是她好不容易交到玩伴,

  她指挥一群小男生帮她抢秋千,让她坐上去,帮她推高高。

  秋千越荡越高,迎面的阳光很耀眼,越来越近,好像只要一松手,就能飞向天际,无拘无束。

  五岁半的夏羽寒从秋千落了下来,撞了额角,被血糊了一脸,

  血如泉涌,转眼又浸透了她的小学制服。

  愤怒的夏妈妈在学校大战了好几场,惹祸的孩子全都被迫转学。

  “叫你别跟不会读书的野孩子一起玩,你看看!”

  妈妈撩起她的浏海检查伤痕,拧她的大腿,又痛心疾首的骂:

  “好好的漂亮脸蛋弄成这样────破相呦!要是留下疤痕就完了!”

  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跟夏羽寒一起玩。

  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跟比她年长却同年级的孩子一起玩,

  全都是妈妈口中不会读书的野孩子啊,因为全校没人比她更会读书了。

  除了课业傲视群雄以外,她对很多事都适应不良。

  夏羽寒只喜欢看书,还有所有静态的、只要一人就能完美完成的游戏。

  她不需要别人,也不想要。

  夏清甯自己是教育工作者,很晚才惊觉问题:

  无法与同龄孩子共感,不喜跟同辈交朋友,除了学问以外,她甚至没办法从人群互动中得到快乐,只有反感,她排斥和别人情感交流。

  这就是隐性的AS,阿斯伯格综合症,只是夏羽寒一直都很耀眼,所有师长都没往这方面想过。

  “同学聊天的内容好无聊,老师教的也好无聊,都会了。”

  那时她已经在数理资优班了,但她还是讨厌待在那里。

  她的天赋,无法让她安然的被框在体制内。

  “丫头,你这次拿到跳级资格,想休息就休息吧,真想出国,先游学看看适不适应再说。”

  夏清甯搬出教育心理学,试着劝阻:

  “你跟同侪身心年龄都有落差,到国外还加上巨大的文化差异,压力很沉,不只是智商的问题,你现在真的决定方向了吗?纯理论研究?慢慢摸索没关系......爸爸舍不得你。”

  夏清甯没把话说尽,怕伤了她。

  夏羽寒喜欢的领域何等狭窄,不容失误也不容回头,要是在这条路上跌倒了,那该怎么办?

  她又娇又傲,把所有人甩开太远,她知道该怎么赢,却不知道该怎么输,根本承受不了失败。

  “可是我不想留在这里,我不喜欢这里!小时候一开始也是你要我跳级的!”

  夏羽寒气哭了,但她具体也说不出自己到底不喜欢什么,可能是束缚她的全部?

  当然喜欢学问是肯定的,那她喜欢出国吗?或许因为出国是未知,她喜欢的只是那个未知,等到走过去变成已知,她又不喜欢了。

  夏羽寒记得,她气爸爸很久,又气又恨。

  只要她在国外网站看到13岁单科优异上大学之类的新闻,她就恨一次,好像她被家庭阻了什么,被环境剥夺了什么,那本该是她应享的坦途。

  那天考完,夏清甯没直接开车回家,

  而是拐了一个弯,去了连他自己都陌生的百货商场。

  父女气氛很僵,夏清甯没再说什么,只是笨拙的挑了一件昂贵的洋装送她。

  夏清甯甚至反过来想,如果女儿早恋了,他可能还松了一口气,这意味她已经试着走出象牙塔。

  就算是质数,也有成对的孪生质数啊。那样或许会更快乐点。

  “丫头,你是不是喜欢这种的?”他问。

  可她还是气,所以一次也不肯穿,气那些温吞慢活的大道理。

  直到通灵之后,她才开始学习什么叫慢慢的活。

  直到此刻,离家许久的夏羽寒拉开外罩的保洁套。

  雪纺裙摆微微蓬起,一层有细细的银线刺绣,一层有烫金的星星,叠出宫廷风的华丽感,却轻巧的恰当好处。

  她小心翼翼把裙摺拉好,一对雪白的小翅膀掉了出来。

  那一刻,她彷佛听见爸爸想说的话:

  ────慢慢来,试着走出象牙塔,跟大家一起玩吧。

  就算你不是永远的第一名也没关系,人生还是要好好继续下去,

  只要你快乐就好,都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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