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直捣龙潭_魔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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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直捣龙潭

  第三章直捣龙潭

  怎么进来的便怎么出去,不过出去时人多,霜儿以金丝裹身,分了三次才将所有人顺利接出蚁巢。

  穿上鞋,天色已暗,霜儿决定先住回之前的那客店,明早再做打算。

  赶到客店,正值点灯,少年见这一行人,慌得拔腿便跑回屋里。

  「姥姥,…狐仙…」声音越来越小

  只住店,不吃饭,可只有一个间房,一张床。

  「哥哥,今晚又要委屈你了。」霜儿暗笑道

  本来偌大的房间,这会坐了七人,才显得挤了些。

  蓝生知道霜儿有很多事要问,也要说,本想回避,但霜儿坚持不必,「哥哥,我们之间还有什么秘密吗?」

  此言一出,十只眼睛都盯着他看,的确,蓝生是什么身份?跟霜儿是什么关系?每个人都好奇,却没有人敢问。

  霜儿先简述了阴煞儿□□之后,六十年来发生的事,接下来五人正式跪拜宫主,然后霜儿仔细帮朱朱等三幼女一一把脉。

  自听黠玉说起赤潭与情郎约会的事,霜儿就担心她会怀孕生子。那天霜儿问黠玉是否听到缠绵之声,实非有意看她窘迫,就是想确认这件事。

  倘若赤潭十二、三年前,两次幽会都怀孕了,那么朱朱等人年龄都已到,随时会《长大》,也就是说,她三人随时会因无法回到青丘圣地,饱受痛苦的死去。

  以前蓝生还不知为何九尾狐族人不能在青丘以外长大,现在他知道了,那是《天道》用来控制其族人不得任意开枝散叶的方法。

  果如霜儿所料,赤雨与女儿赤潭,当初确是因反对阴煞儿□□而离开青丘的,因一路逃避族人追杀,才会远避至此。霜儿之所以会答应黠玉冒此大险,最主要还是欲找回失散的族人。

  后来二女上山除魔,却反被珠精生俘之事早听老婆婆说过,但因何珠精竟未杀她俩,因蓝生在,不方便说。

  令蓝生意想不到的是,那白衣神女的传说,竟然是赤雨传出去的。其目的当然不是安慰蚁族人,而是希望她族人听到这传说,来救她俩。

  虽然过了五十几年,最后还是奏效了,若不是她编了这传说,黠玉绝计不会苟活这么久,而霜儿也未必会去救她的族人…。

  可霜儿却早猜到这是她族人编的故事。

  「为何?」蓝生问

  「哥哥你想,若寓言是真的,来的当是彩衣神女,既是白衣,可见编故事的人并不知道我已经归位的事,编这故事自然是要引起我族人注意。」

  「怪不得妳曾说,颜色才是关键,原来妳早知道了。」

  「我还知道老婆婆口中的狐仙正是赤雨与赤潭母女,因为我族如今只剩她俩和红菱尚无音讯。」

  至于霜儿为何不出手,而要蓝生去一一试她们的武功,一是要向珠精隐藏实力。其次,是要藉此考察她们的心性是否已玷污甚至入魔,战斗中,才最容易看出一个人的本性。

  「妳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了吧?」霜儿转问朱朱

  朱朱点头,霜儿甚是嘉许。

  仔细瞅了又瞅,端详了半天,霜儿心头一惊,继而含笑向朱朱道「妳身上的灵力甚强,朱朱不好听,我帮你换个名字。」霜儿思索了近半炷香道「从此就唤作银霓吧。」

  朱朱愣了好一会,经赤潭暗示,才恍然领悟,立即跪倒,叩谢霜儿。

  全屋的人都欣喜莫名,只有蓝生莫名奇妙,『不过一个名子…?』

  殊不知,九尾一族的名都是以她将来的位级来起的,颜色定位级,第一个字的颜色便是她的位级。赤生赤墨生墨,一脉相传,难以跨越,也没有人会妄想跨越。

  除了霜儿,族人年幼时都是褐色的灵狐,没有尾巴《丝带》。长大的那天便会定型成她当属的颜色,并生出尾巴。

  数千年来只有宫主之尊,才能成为七尾白色仙狐,仙狐是后天的,需在圣地的九宫里修练数年甚至数十年才能成就。

  如阴煞儿,本是黑色三尾妖狐,但受《天命》之托,甘背□□篡位之恶名,挽救了全族的性命,并忍辱负重,带领族人渡过三千年来九尾一族最大的危难。她不但先修练成七尾仙狐,最后还靠蒙古国师的协助,竟修炼成九尾天狐,这是绝无仅有的事。

  当然也有列外,传说中彩衣九尾天狐不但可以凭借无上的灵力,在圣地之外,帮幼狐长大,还可以藉此让她成为仙狐。

  之所以说是传说,因为这些事从没发生过。

  如今霜儿赐名《银霓》,就是要让朱朱成为仙狐。仙狐不止是拥有上乘的功力与超绝的灵力,更是族人无上的尊荣。

  「至于我哥哥,」霜儿向众人道「妳们一定很好奇,我因何如此信任他,稍晚我再与妳们说。」

  「还有,赤雨,回去后先找飞云说明一切,告诉她我与哥哥和银霓还有事要办,要她和族人不必挂心。妳曾助珠精滥杀无辜,犯了大错,虽是为了保全赤潭与银霓不得已为之,但处罚还是不可免的。」

  赤雨跪道「赤雨甘心受罚,任何严厉的惩罚都不敢有怨。」

  霜儿道「告诉飞云记在帐上,等我回去后再说。」

  「宫主不和我们一道吗?」赤潭问

  「我说了,与哥哥还有事要办,但银霓怕等不及了,她长大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我不能让她跟妳们走,不能冒着个险。」

  蓝生道「霜儿,我很好,妳还是跟她们回去吧。」

  霜儿瞅着蓝生,摇头道「哥哥,这个险霜儿更不能冒。」

  霜儿议定,明早用过早餐,便分道扬镳。

  「哥哥,房间虽大,可只有一张床怎么办?」

  「我方才都说了,讨个席子,睡在楼下,不过一个晚上,天又不冷。」

  「宫主,床给公子睡,我们…」赤潭话说了一半被霜儿打断

  霜儿想了半晌,道「哥哥,霜儿陪你下去讨席子。」

  两人下楼来,霜儿见蓝生始终若有所思,问「哥哥魂不守舍的在想何事?」

  蓝生道「我在想霓虹本当是彩色的,怎会有银色的霓彩呢?」

  霜儿摇头,揶瑜笑道「霜儿忙得不亦乐乎,哥哥却暗自打着银霓的主意。」

  「霜儿怎胡说,我只是想著名子颜色有异。」

  霜儿笑道「□□,空即是色。我们看到的事物与颜色未必是真,一片树叶,一朵花,人与鸟兽虫豸看到的是不同的色彩…」

  「就像在蚁窝里?」

  「恩,总之,银霓之美难以描述,或许有一天哥哥能体会…,还是趁老婆婆尚未睡,去讨席子吧。」

  次日,霜儿、蓝生与众人告别后,便携着银霓照原来计划欲上九峰山的九龙寨。

  行至山下已过申时,三人先寻了间客栈,定了两间上房,便在二楼的观峰台喝茶吃饭。

  「没想到这九峰山竟如此热闹」蓝生道

  霜儿道「九峰山自来便是佛教胜地,南朝时,达摩祖师在九峰之一的达摩峰(当是汤溪)建了九峰禅寺(原龙丘禅寺),从此神迹不绝、香火不断。」

  蓝生听闻楼下有叫卖糖葫芦的,与霜儿相视一笑。

  「霜儿想吃吗?」蓝生问,想起霜儿小时最爱吃糖葫芦,甚至连饭都不吃,只吃糖葫芦。

  「早不吃了」霜儿笑道

  此时两人突然想到了一旁的银霓,心道小孩儿都爱吃,于是霜儿便下去买。

  岂知霜儿去了快半个时辰,才携着两串糖葫芦回来。

  「怎去这么久?」蓝生问

  「打听九龙寨的事,」霜儿轻声道,瞅了蓝生一眼问又问道「妳俩都聊些什么?」

  蓝生蹙眉,不解道「没聊什么啊」

  「我去了这么久,妳俩都没说话吗?」霜儿问银霓

  「没啊宫主,什么也没说。」银霓一脸疑惑

  霜儿笑道「妳俩果然是一路的,闷葫芦,闷得可紧。」说罢,霜儿将手中糖葫芦一串给蓝生,一串给银霓。

  「我也有?」蓝生道,糖葫芦接在手里,却不好意思吃。

  「哥哥尚童心未泯,吃得。」霜儿笑道

  蓝生突然想起霜儿小时偷糖葫芦的事,问道「付钱了吗?」

  霜儿先是一怔,不知蓝生怎会如此问,猛一反思,想起了童年往事,笑道「霜儿早不是那个没鞋穿又顽皮的孩童。」

  蓝生知道这是当年诗妹暗讽她的话,也不禁莞尔。

  两人胡说了几句,见银霓拿着糖葫芦,有点不知所措,知她还是第一次见此物。

  「很好吃的」霜儿道

  「要如何吃?」银霓问,这糖葫芦比她的小嘴还大,外壳又硬…

  「哥哥」霜儿示意要蓝生示范

  蓝生将糖葫芦凑近嘴,舔了起来,一付津津有味。

  叵料银霓竟将糖葫芦置于桌上,嫌吃相太丑,拒绝吃。

  蓝生与霜儿面面相觑,都没想到银霓竟这般性子。

  霜儿不勉强银霓,另一串自然也交给了蓝生。

  话锋一转,霜儿低声道「那九龙寨位在前面山瘠的龙潭深处。听说山寨甚是隐密且有天险屏障,易守难攻。」

  少顷,霜儿指着前山道「就是那座山峰,明卯时出发,巳时可至。」

  傍晚时分,三人闲来去逛市集。蓝生都算不清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与诗妹还有霜儿三人曾同逛市集。也就是那次,霜儿得意洋洋的偷了人整竿的糖葫芦…。

  霜儿道「如今天下太平,庙会、市集随处可见。」

  「那边搭了戏台,不知在演什么,怎这般热闹?」蓝生问

  三人走过去,但听花鼓喧嚣,歌腔高亢悠远,但台上演戏的却不是人。

  「是演皮影戏」霜儿道。

  皮影戏始于汉武帝,已有千年历史,但蓝生生于元末乱世,却始终没机会目睹,至于银霓就更不用说了。

  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幕上的皮影,蓝生不时被戏中诙谐逗趣的对白惹得捧腹。

  倒是银霓,虽也爱看,但表情却始终如一,偶到精采处,也不过眼笑眉舒,甚是冷傲。

  足足看了半个时辰,三人才离去,但听场边有人唱道「看牛皮,熬眼皮,摸黑回家撞鼓皮。」煞是有趣。

  卖吃的、卖衣裳、胭脂水粉,三人都没驻足,倒是红火火的风车、捏泥人,能吹响的陶鸡、陶狗…银霓甚是好奇。

  再往里逛,熙攘人群中,偶遇门可罗雀,射飞镖的摊子。

  霜儿示意要蓝生试试身手,蓝生心知其实霜儿是想试银霓,也不藏拙,拿起五只飞镖便朝靶心一一掷去。

  「五中四,哥哥进步了。」霜儿道

  蓝生想起当年才射中仨。

  五中四,奖品是再玩一次。

  霜儿从蓝生手里接过飞镖,交给银霓,两人眸光轻触,一语未发。

  银霓右手接镖,犹豫了一会,见四下无人,随手一扔,五只飞镖竟全中了靶心。

  老板呆了,蓝生服了,银霓看来分明像是乱丢,甚至连瞄都没瞄,竟也能这般的准,直可与当年的霜儿前后辉映。

  再看银霓,她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反倒是一脸索然,像是问,谁想出的这蠢游戏?

  再往前走,人更稀,灯火阑珊处,一群人或坐板凳或蹲或踞围成一团,吆暍、叫骂不止,不知在做什么。

  「在斗蟋蟀呢」霜儿道

  「斗蟋蟀?」银霓终于开口了

  「嗯,」霜儿冷冷道「但观之。」

  三人凑近,立于人堆中。

  但见路边一矮桌上摆置了一陶制的蛐蛐罐,罐中两只青黄色蟋蟀正呲牙咧嘴的激战。双方你进我退,你走我追,正如江湖高手招,好不精采。不过几个回合,其中一只名唤钢牙的连出大口,狠狠咬中对方。被咬中的飞将军垂头丧气,东奔西窜不敢再战。

  胜负立分,有人兴高采烈,有人咒人祖宗八代,到分赌资,才知方才一战赌资竟在五十两开外。

  蓝生惊叹,元末,这五十两可让全家过上十年了。

  霜儿道「如今天下太平,一赌二娼远胜于当年。」

  三人转身离去,信步走了不过二、三十步,乍听身后噪声大作,回首一望,几人不知因何扭打成一团。

  本来有赌就有诈,有赌就有不服输的,因赌而起冲突蓝生与霜儿绝计不会插手。

  可身后,竟是方才那五、六个赌徒在围殴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这事岂能不管?』

  「住手」众人举目一望,来管闲事的竟是一个美丽少妇,身边跟着一个少年与少女。

  若来的的是蓝生,可能没人理会,甚至还要讨顿打。

  可霜儿,一袭华贵的白绸,风姿绰约、雍容华贵,一看便像是官家夫人或千金。

  众人停手,略带不安地端详着霜儿。

  「你这帮人因何欺侮一孩儿?」霜儿问

  「这贼娃儿得了失心疯,竟敢说我的钢牙是他的,三番两次来纠缠,岂不讨打?」说话的是名年约四十,身着灰袍,面瘦而长,左眼下方还生了颗带毛的痣。

  「我的,我的。」少年淌着鼻血,眼角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咬着牙,红着眼恨恨道。

  一开口,蓝生与霜儿便知,原来这少年不若正常人,似不能用言语来表达子己的想法。

  多说无益,霜儿要少年跟他走,说也奇怪,少年起初有百般个不愿意,可一转眼,便蹲下,拾起脱落的鞋子拿在手上,一脸茫然地望着霜儿。

  霜儿等三人在前,少年亦步亦趋的尾随于后,直走到射飞镖的摊前,霜儿才停下。

  「那钢牙是你的?」霜儿问

  「我的,我的。」少年回过神来,眼眶一红,满脸悲愤,可并未哭泣。

  霜儿凝眸在少年眸里,直有一盏茶的光景。

  少年逼视着霜儿,表情从惊怵到疑惑,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不是喜笑颜开的喜悦,而像从他灵魂深处释放出的一种解脱。

  「我知道的,青儿。」霜儿向少年道,然后,他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霜儿从兜里拿出一磁瓶,将磁瓶里的药水轻拭在少年伤处,同时,蓝生也弯身帮少年穿上鞋子。

  血不流了,伤口几近痊愈,少年破颜一笑。

  「他叫青儿,那只名唤钢牙的蟋蟀是他的」霜儿向蓝生与银霓道「青儿家贫,父亲早亡,母亲和他一样患有痴钝之疾。少年本无一计之长,给人当学徒也没人肯收,靠着叔父和邻里的接济,乞讨维生,有一顿没一顿的。」

  「前年,无意间他竟学会了捉蟋蟀,且光凭叫声便可判断出蟋蟀的等品。那钢牙,是他今年花了整整一个月才抓到的,勇猛无比,战无不胜。本欲参加本月中秋的庙会斗蛐蛐大赛。可就在前几天,钢牙在与那灰衣汉子的蛐蛐打斗完后,竟被讹了去。众口铄金,硬说钢牙是灰衣汉子的,而战败的蛐蛐才是他的。」

  霜儿一口气把故事说完,蓝生早已义愤填膺。

  「妳说呢?」霜儿问银霓

  「斗蟋蟀本就不该。」银霓冷眼道

  「就是」霜儿道「天生万物本是公平的,强食弱肉本已不该,奴役豸兽以自娱,甚而以之生财,更是有违天理。」

  「可奈何,这蟋蟀无端竟成了青儿与母亲唯一的生路。」

  「那要如何做呢?」蓝生问

  「天理人情,天理外尚有人情,」霜儿道「我们回去。」

  四人折返,霜儿向那灰衣汉子道「青儿说钢牙是他的,可你人多,他敌不过你,你敢不敢跟我赌上一把?」

  「赌啥?」灰衣汉子睁着大眼,他是赌徒,只要提到赌便全身带劲。

  「我现在没促织跟你赌,你在这等我半个时辰,我去捉一只和钢牙斗,若钢牙赢了,我输你二十两银子。」霜儿故意话只说一半。

  「倘你的促织赢了又如何」灰衣汉子问

  「你只需输我十两,可钢牙需归我。」霜儿道

  「输了还要牠做甚?连鸡都不吃。」灰衣汉子笑道

  众人也陪着他哄笑一阵,要知,蟋蟀一但斗败,便永远失去斗志,不可能再斗。一般人便会将之随手掷于街上,任凭自生自灭。

  此刻,灰衣汉子贼不溜丢地凝视着霜儿好一会,任谁都看出,他已色心大起。

  「这钢牙可是我花重金买下的,后天就庙会大赛了,今年参赛者过二百,每只出五两,首魁最少可得个五百两,当下我的钢牙最少也值一、二百两以上,二十两连本钱都不够,不如赌注就大些…」

  「你想赌多少?」霜儿问

  灰衣汉子揣思了半晌,话锋一转,突问「不知姑娘是哪家府邸的千金还是夫人?」

  霜儿当然知道他的心思,直截道「我一非官宦二非世家,与兄妹从北方来此参佛,此地无亲无故。」

  霜儿的话正中他下怀,既然无权无势,岂非刀俎鱼肉?「那就赌二百两」灰衣汉子道。

  霜儿思忖片刻,万没想到对方竟下血本了,可她与蓝生当下并没这么多银子。

  「二百两,那就一言为定。」霜儿还是答应了。

  「姑娘身上可带了银子?」灰衣汉子不怀好意的问

  霜儿道「即便现在没有,也不会少你的,你手下人这么多,我若输了岂赖得掉?」

  「好,就要妳这句话,」灰衣汉子道「在下便在屋内恭待姑娘到戌时,顺便拟个契约,小店戌时打烊过时不候。」

  霜儿抬头,才发现檐下一个偌大的红色招牌《吉祥坊》,原来这灰衣汉子做的是专赌蟋蟀的生意。

  「你住哪?」霜儿问青儿

  青儿说不清,三人只能尾随青儿回到家中,果如霜儿所料,青儿的家果真家徒四壁,举目所见,除了桌椅,多余的摆设一应俱无。

  房里坐着一男二女,除了青儿母亲,还有叔婶。

  三人正焦急的等待着青儿,担心他又去吉祥坊讨钢牙。

  霜儿见他见叔叔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知道必是那帮人所为。

  霜儿来只是想把事情问清,从青儿叔叔那知道详情后,便准备离去。

  「我等先告辞,还得去抓蛐蛐呢,」霜儿道「三位宽心,钢牙一定讨得回来。」

  世间并不缺好人,却乏能人。

  青儿叔婶相信霜儿是好人,也愿意帮他们去讨钢牙,可临时去捉一只促织和那赌棍手上的钢牙赌斗,赌注还么大,岂不摆明了准备赔个精光?

  青儿带三人来到一处杂草丛生,静僻阴湿之地。这是他常来捉蟋蟀之处,可当下,远近最少十余人在草丛中寻寻觅觅,手持灯笼火炬,或两三人一组,或三、四人一队。

  四人在草丛中左顾右盼,倾耳侧首,大半天也不曾听得半声虫鸣,倒是不少萤火虫轻波妙舞般双双于草上由敖。,

  霜儿道「中秋将近,看这雄蟋蟀恐早就被人捉光了。」

  「没了,早没了。」青儿目光呆滞,表情甚是沮丧。

  「霜儿,戌时将近,不若今夜就叫他们空等,再想其他法子。」蓝生道

  霜儿知蓝生是怕她输,诡媚地一笑。

  「可捉不到雄蟋蟀又该如何?」霜儿问银霓

  叵料银霓竟毫不考虑便道「那便唤只雌的来。」

  「呵呵呵」霜儿拍手,失声笑道「正合我意。」

  说罢,霜儿闭目凝神,口中喃喃轻语…

  片刻,便见两三只蟋蟀飞跳到她的手心上…

  看得青儿目瞪口呆

  霜儿选了最先跳上来的那只,向牠道「妳肯定寂寞的紧吧,会打鸣的都被捉完了,走,我帮妳挑了个最横的情郎。」

  青儿见霜儿竟能和蟋蟀说话,甚至使唤牠,惊呆了,但知霜儿竟欲用母蟋蟀去和钢牙斗后,疾道「母的不行,不行。」

  霜儿笑道「谁说母的就不行的?」

  待四人转回,离戌时尚有两刻,房里点起灯,方才那些人不但一个也没离去,似还多了七、八名来看热闹的。

  灰衣汉子喜出望外,欢眉笑眼道「姑娘果然守信。」看他表情,是担心霜儿不会回来。

  「做人当然要守信啰,来晚了只因声音宏亮的蟋蟀都被捉光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只好胡乱捉了只来。」霜儿道「就不知之前的输赢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灰衣汉子道,说罢他指着身旁一蓝袍男子道「姑娘非本地人,特替姑娘引荐一人,卢重达卢公子,卢公子长兄在公门身居要职,三弟又是此地第一大帮派九峰帮的帮主,地面上,黑白两道都得买他的帐,历年的庙会也都是他张罗的。」

  霜儿见这卢重达三十出头,浓眉厚唇,眼明眸正相貌堂堂,到像个人物。作揖道「小女子一时兴来,和这位兄台打个赌,还请卢公子主持公道,做个见证。」

  卢重达道「姑娘,既要在下做见证,便容在下把话说明,自来愿赌服输,无论谁输谁赢在下绝不偏袒,周旺兄的二百两银子我已见到了,不知姑娘的是否带在身上,可否容在下瞧一眼?」

  霜儿道「我兄妹三人来此参佛,身上自不方便带这么多银两。」

  「那退一步说,尔等身上可否有值钱的首饰?」卢重达问

  「我一向不须首饰装扮。」霜儿道,瞅着那周旺,盈盈笑道「倘若我的蟋蟀斗输了,还请周先生划个道,卢公子做个见证,小女子徒然一身,该如何抵那二百两银子?」

  霜儿说的这么直截,尤其那「徒然一身」,似充满暗示。

  「不如这般,姑娘倘若输了,我给姑娘一个时辰去筹银子…」周旺故作慷慨道

  没等他说完,霜儿道「一个时辰太长,反正也筹不到…不如周兄直接说,若银子筹不到该如何抵债?」

  「姑娘,」卢重达轻咳了声道「看姑娘雍容尔雅,似非寻常百姓家女子,姑娘如此短的时光,如何能寻着可与那钢牙匹敌的促织?」

  霜儿知道他想说什么,看来他不只是主持公道,还想伸张正义,他是想制止这个必输的赌局。

  倒是周旺按捺不住了「卢兄,你也说了,愿赌服输,怎么…?」

  「唉!」见霜儿丝毫没有退意,卢重达叹了口气道「那周兄,你就划个道吧。」

  周旺怕夜长梦多,不再遮遮掩掩,道「倘若姑娘真的筹不出银子,那就以身相抵。」

  「如何以身相抵?」霜儿反问,表情装作甚是懵懂。

  「做我的…妾。」周旺终于说出口,众人虽明知他下盘算,还是引来几许哗声。

  「你就那么有把握吗?」霜儿蹙眉问

  「姑娘是答应了?」周旺咬着不放

  「愿赌服输,自然答应。」霜儿道

  「好,愿赌服输,卢兄也听见了。」

  周旺立即将早准备好的一纸契约拿出,让霜儿画押。

  霜儿只瞥了一眼,便拾起笔意要画押。

  「且慢」卢重达忙道,立即拿起契约,凑近油灯看了个仔细。

  看完契约,卢重达才知周旺早有居心,方才还扭扭捏捏的,原来早已盘算好想要赌人身子。

  卢重达摇头向霜儿道「姑娘,这契约妳可看仔细了?」

  「灯暗了些,但还是瞧仔细了。」霜儿道

  周旺有些不耐烦了,给了卢重达脸色看,卢重达无奈,将契约至回桌案,霜儿便在卢重达的签名旁画了押。

  周旺喜形于色,一旁摆着道具,卢重达低声向霜儿道「姑娘,倘若真不幸输了,银子在下可暂筹,切莫…」

  霜儿道「卢公子,你我素昧平生,阁下好意小女子心领了。见公子言谈举止,当是有阅历,重义轻利之人,今日既有缘,就请公子一开眼界。」

  一只呎半见方瓷盆置于桌面,中间隔了道纸板,周旺向霜儿道了声「请」,便先将自己的钢牙从竹篮中驱放至瓷盆一端。并不时用一根干草拨弄牠,以勾起牠的斗志。

  霜儿也有竹篮,是青儿的,可当她神秘兮兮地将蟋蟀从竹篮放进瓷盆的一霎那,所有人都呆了。

  先是一片沉默,随之而来的竟是一片哄笑,笑声之大几乎把屋顶都掀翻。

  「雌的!」「母的!」开始有人拍桌子,打墙壁,踢门,闹成一团。

  「姑娘,妳捉的促织是母的,妳看那翅膀,如网般无法打鸣。还有妳看那…牝口。」

  「都说了草丛黑鸦鸦的,哪辨得出公母?」霜儿一脸无辜道「难道母的就不能斗吗?母大虫,河东狮不都是母的?还有蜘蛛,螳螂都是母的厉害。」

  「那不同,」卢重达忍住笑道「母促织是不会打斗的,何况公虫也未必会跟她打。」

  此刻最失望的莫非是周旺了,眼前这美人何止值百两银子?他盘算着,先弄来当妾,若有朝一日玩腻了,卖去琵琶巷最少还可抵个五百两…何况,身边还跟了个冷艳的雏儿。

  「不如这般,」周旺心有不甘道「如今时辰已晚,我这店里最少有二十只善斗的促织,给姑娘捡个便宜,除了钢牙,姑娘可任挑一只。」

  霜儿也没立即拒绝,一一看过周旺藏于竹筒,竹篮中的蟋蟀,有青的,黄的,白的,黑的…果真有二、三十只。

  「你这儿的蟋蟀虽勇猛,可看来看去,都不如我这只雌的。」霜儿道,「卢先生,有规定雌的就不能与公的斗吗?」

  「这倒没有,」卢重达轻咳了一声道「只是古来就说,在下也试过,公的与母的通常是打不起来的。」

  「是吗?」霜儿道「我这只默娘,虽不会打鸣,说不定曾被公的拐骗遗弃,怀恨在心也未必。」

  霜儿的话又再度引起阵阵哄堂噪笑。

  见众人摇头无语,笑兴未歇,霜儿续道「反正是赌吗,不如这般,就让她与钢牙斗斗看,若真打不起来,或一炷香里分不出胜负,便算我输。」

  此时身后有人谑道「倘牠俩兀自不斗,竟干起那苟且之事又当如何?」

  又是一阵哄笑后,霜儿道「孤男寡女的,那可不好说,反正一炷香为限,若不分胜负,仍算我输。」

  「那如何算赢?」卢重达问「母的牙细头小,肯定无法咬住钢牙。」

  「河东狮、母大虫厉害,并非靠头壮牙利,天生万物,一物克一物,说不定牠自有克敌之道。倘若,那钢牙被她追得逃出瓷盆便算我赢,周兄,卢先生,你们瞧这样可公平?」

  「公平,甚是公平,」周旺道「本就有规定,逃离斗盆便算负。」

  「那就开始吧」霜儿道

  「姑娘…」卢重达还企图制止,旁观者也有好心的欲劝阻,可都被周旺及手下打断。

  周旺微嗔道「卢兄,既然姑娘这般有胜算,何必再多言?」此刻他已被色字冲晕,何况他玩蟋蟀几十年了,知道莫说钢牙了,便是闭着眼随便挑只公的来也可获胜。

  两只蟋蟀早已就位,钢牙被周旺用干草叶激得振翅唧唧,就等卢重达拉开横在中间的纸板。

  卢重达道「照例须两只促织都起叫才开打,姑娘,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卢先生,就瞧瞧我母大虫的厉害。」霜儿神秘笑道。

  无奈之下,卢重达点燃计时香,纸板拉开,钢牙的叫声顿时停了,快步走至母蟋蟀前,张牙舞爪一番,突又鸣声大起,奔至母蟋蟀身后,竟企图爬到她上身。

  满屋浪笑喧天,霜儿也万没想到真会是这番情境,只觉脸颊热呼呼的,急向银霓使了个眼色。

  笑声戛然而止,如惊雷后万籁俱寂。

  但见母蟋蟀奋力疾踢,猛回身,一口便向钢牙咬去。

  钢牙有些懵,没抵抗,拔腿便跑。

  母蟋蟀追了几步便停下,一会又身子朝后,向钢牙示好。

  钢牙毫不犹豫,三两步便凑上,又试图往她身上爬。

  众人笑声中,方才那一幕又重演,母蟋蟀转身咬钢牙,钢牙狂奔…

  然后,母蟋蟀又背朝钢牙…

  大半炷香烧完了,当钢牙第五次试图爬上母蟋蟀,屋里已是鸦雀无声。

  可此时却听见「呵呵呵」,是女子稚嫩的笑声

  蓝生诧异,笑的竟会是笑比河清,从来不笑的银霓。

  蓝生还发现,不只银霓,霜儿也强忍着笑意,一付苦楚。

  『怎么回事?』蓝生百思不解,『都急死人了,妳俩竟还笑得出来。』

  母蟋蟀回身反击,钢牙又一次落荒而逃。

  桌案前的周旺瞥了那计时香一眼,低头喃喃道「对钢牙,再来一次,不论你成不成,我是要成了。」

  周旺的声音极低,甚至比蚊声还细,可怎逃得过蓝生与霜儿的耳朵?

  霜儿也抬头望着快燃尽的香,又向银霓使了眼色。

  这会蓝生看得懂,准是要她别再玩了。

  母蟋蟀振翅,虽没振出声来,可尽显一付雌风凛凛。

  不再背身朝情郎,更不等钢牙逼近,突地奔跃至钢牙旁,磨拳擦掌,如恶虎之欲扑羔羊。

  钢牙退了几步,直到无可退,母蟋蟀一步步逼近,直到无隙再进。

  令人窒息的短暂僵持,并未持续太久,就在香炉里的那炷香即将燃尽,但见母蟋蟀突地朝钢牙扑去,钢牙奋力一跃,企图逃逸,却笔直地跃进盆外霜儿的手心里。

  一炷香燃完,可胜负已判,惊呼声四起。

  即便屋里那名随卢重达而来,看过六十年斗蟋蟀的老者,也没见过这般稀奇,匪夷所思的赌斗。

  众目睽睽之下,不单有契约,还有卢重达作证,周旺尽管心中有百个千个不甘,也只能认栽。

  当众,慨然一句《愿赌服输》缴了二百两,但却恨恨地望着霜儿与青儿。

  那最后一刻的变化,实在令他不解,不只是他,恐怕一屋的人整晚都难以入眠。

  今日所见,足以为百年谈资。

  四人出门,没立即离去,等卢重达出来,霜儿向他答谢,除了请卢重达派人送青儿回去,并邀他半个时辰后至望峰台相见。

  三人先回客栈饱餐一吨。

  霜儿向蓝生解释斗蟋蟀的情境「本来是让银霓对钢牙,我对默娘,谁知钢牙欲念太强,一上来便急着传宗接代,银霓控制不住,我家默娘虽听言反击,可稍一松懈,便忙着向情郎示好,情郎性急,又不听话,扑向默娘…。我怕就要失控,于是和银霓交换,换我对钢牙,可又不好太早结束比斗,索性与银霓玩起来。」

  「原来如此,」蓝生道「霜儿妳太冒险,万一输了怎么办?」

  霜儿蹙眉,满不在乎道「输了便输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又当如何?」

  「可那赌注?」蓝生问

  「嘻嘻」霜儿笑道「原来哥哥是舍不得霜儿给他做妾啊。」

  见蓝生脸色铁青,霜儿道「哥哥放心,霜儿可不是诗姊姊,若真输了,一会赖二会跑,谁又捉得住我?」

  「何况,霜儿又怎会输?」

  卢重达来时,观峰台里还有十名客人,或吃饭或喝茶、喝酒,其中一半是本地人。

  见卢重达来,众人皆止杯投箸,立起向他作揖致意。

  霜儿见众人眼中流露的,对卢敬重的多,而非畏惧,心里有了底。

  青儿已安置好,卢重达向蓝生、霜儿作揖后,便坐在两人中间预留的空位上。

  霜儿再次谢过卢重达,谁也看得出之前他是向着霜儿的。

  然后霜儿将装在竹筒篓的钢牙交给他,道「我兄妹三人明早将上山礼佛,归期未定,怕是见不到庙会的斗蟋蟀了,这钢牙还请卢兄暂为保管,届时务必将之交与青儿。」

  卢重达道「姑娘如此信得过在下,在下必不辱使命,姑娘不留下来看比赛么?」

  霜儿道「等办完事,若钢牙能进入最后决赛再去吧。」

  停顿了一会,卢重达续道「在下可暂保青儿一家安妥,可倘若后日大赛中,钢牙真能挤进前四,赏金当破百两,只怕之后的日子未必就太平。」

  霜儿道「卢兄是说那周旺必不会善罢干休?这我已与青儿叔婶谈过,无论钢牙能否过关斩将,赢到最后,我都会带她们离开此地,我身上的二百两银子也够她们重过日子。」

  卢重达动容道「姑娘如此义薄云天,仗义疏财实在令人佩服。」

  霜儿问「那周旺不知是何来历?看来在此地颇有势力。」

  卢重达道「姑娘眼力过人,那周旺背后确实有些势力,在此地无人敢惹。」

  霜儿问「连卢公子也奈何不了他?」

  卢重达道「我俩早有约定,井水不犯河水。」

  卢重达为人沉稳,是不会主动说出关于周旺身后的那些事,而霜儿只是随口问问,也没真想要知道。

  霜儿道「其实今日邀卢兄来还有一事,想向卢兄打听一二。」

  卢重达道「姑娘请说,这方圆十里内,远近发生之事,卢某当有所闻。」

  霜儿道「我是想向卢兄问一个去处。」

  「姑娘请问,此地大小佛庙、道观,卢某也不陌生。」

  霜儿道「我兄长的房间就在后廊转角处,可否请卢兄屈尊移驾?」

  卢重达没拒绝,从钢牙跳至霜儿手中的那一刻,他便《开了眼》,深知眼前的三人绝非等闲。

  卢重达坚持帮蓝生会帐,以尽地主之谊,三人吃了不过二百文,霜儿暗示蓝生不必推辞。

  来到房间,霜儿先泡了两杯客店提供的龙井,一给蓝生,一给卢重达,继续方才的话题,开门见山便问「卢兄可知前山上有一处龙潭?」

  提到龙潭,卢重达难掩心中惊愕,定了定神道「卢某生于此地,自然知道此潭。」

  「卢兄既是本地人,又对地面的事了如指掌,一定也知道那潭深处,纠集着一帮人。」

  卢重达沉默良久,不好逼视霜儿,却始终端视着蓝生。

  「卢某失礼,始终没请教兄台尊姓大名。」卢重达向蓝生道

  「在下蓝生,乃无名之辈,想卢兄必未听闻。」

  「蓝生?」岂知卢重达竟似陷入苦思,琢磨再三。

  「兄台可与南海门有关?」

  蓝生望了霜儿一眼,回道「在下正是南海门蓝生。」

  「阁下…」卢重达突立起,仔细端详着蓝生,神情激动道「阁下可是那曾一剑击败黑山老妖的蓝大侠?」

  霜儿凝视着卢重达,道「你竟知那陈年往事,也不知多久没人提起了。」

  卢重达从兜里拿出一香囊,香囊里是两个鸽蛋大的木雕的小人。

  霜儿拿起其中一个男子的雕像,移至银霓眼前道「妳瞧雕得多像。」

  「是心儿雕的!」蓝生惊道「你姓卢,难道心儿最后嫁给了卢公子?」

  「确实,」卢重达道「祖母闺名确是心字,从小她最疼爱我,总给我说当年南海门蓝大侠和诗姑娘行侠仗义的故事…还有那手、脚、口都能发飞镖的美丽仙女,」卢重达望着银霓道「不知是否便是眼前这小姑娘?」

  霜儿笑道「卢兄认错了,那美丽仙女正是姑娘我。」

  卢重达立即拜倒,道「恩公,仙女请受我一拜。」

  蓝生将卢重达拉起道「都这么多年了,卢兄何必再行此大礼,在下担不起。」

  卢重达道「祖母要我随身带的这香囊,便是要我一刻不望恩公之恩德,不知诗姑娘…?」

  蓝生心头一酸,想若诗妹在多好,只淡淡地回了句「她在很远的地方。」

  卢重达道「当年南海门尚是个不为人知的神秘仙派,如今已严然成为江湖第一大帮派,在下听说八大派盟主刘宝儿是诗姑娘徒弟,还曾至京城向她打听诗姑娘与恩公的下落…」

  「喔,你见过宝儿?」蓝生问

  「是的,那已是八、九年前的事,刘盟主说已有四十年没见过诗姑娘和恩公了,也是非常思念二位…,不想今日竟能在此相见,且蓝大侠容貌年龄竟丝毫未变。」

  「心…令祖母还健在吗?」蓝生问

  「还健在,」卢重达道「不知因何,她老人家总相信有生之年必还能见到恩公,嘱咐在下,若能遇到恩公,一定要请恩公相见。」

  蓝生道「我三人有要事在身,等办完事再说罢,届时还须先安顿青儿一家。」

  卢重达道「其实在下早在斗坊中就有念头,见三人言行举止非同一般,且又如此仗义,心疑眼前的是否就是恩公,可恩公的年纪、相貌几乎与五十年前无甚差别,即便知道南海门是仙派,也不敢自信。其二是听祖母说,贵派是信奉道教,可仙女说欲上山礼佛,所以心中有所疑虑。」

  霜儿道「去礼佛也只是个幌子,…」

  卢重达将声调放低,问「不知三人欲去龙潭何事?」

  霜儿道「听说那里干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也是受人之托,欲前去瞅瞅。」

  卢重达严肃道「仙女可知那群人背后的势力?」

  霜儿道「卢兄,请勿再称我仙女,倘被人听到不妥,还是称姑娘吧,…就不知那帮歹人背后是谁在撑腰,如此无法无天,才向卢兄打听。」

  卢重达喝了口龙井,道「既是恩公与姑娘要问,卢某不敢不说,我兄长自幼习武,武功还过得去,后入公门,两年前更被提为千户所管军(佥书)。」

  「三弟娶了浙南第一大帮派,九峰派涂邦主之女,涂邦主无子,对三弟甚是器重,前年将邦主之位传给了三弟。」

  「所以卢家在浙南地带,不论黑白两道都吃得开,这两年仿间传有北南宫,南卢家之称,今日那周旺所以言并不虚。」

  「可自四年前京都北迁后,皇上将原来帮他明察暗访建文帝的江湖人士,包括了鬼谷的几名高手一并收入东厂,情况便有了剧变。」

  「地方的官吏与千户从此常直接听东厂调度,有时驾贴一出,根本无法分辨是出于皇上之意旨,还是出于…阉人的私欲。」

  霜儿问「东厂的都是太监,那些江湖人士,还有鬼谷的人,怎会?」

  「只有那东厂掌印太监皇甫疾,自幼练邪功是去过势的,其他江湖人士只是听命办事,不见皇帝也不入宫,因此也无须去势。」

  「那皇甫疾是否就是鬼谷天、地、人三魔之一的地魔?」蓝生问

  「正是他,」卢重达道「听说他的武功不在八大派掌门之下,再加上阴毒的玄魔剑法,更是令人闻之色变。」

  卢重达续道「就在去年,只凭东厂一道密旨一纸驾贴,便把那龙潭占了,龙潭内本有两间庙宇,家兄还奉东厂命,负责将庙内僧众驱离,并将庙拆了。」

  霜儿问「那龙潭内,如今都干些什么勾当,卢兄可知?」

  卢重达道「略有所闻,最近一年来浙南、浙北皆有不少妇女失踪,甚至被强掳。从十二岁到十八岁都有,且都是未成亲的处子。家兄曾亲查过三宗,但最后发现都是被掳至龙潭。」

  「家兄上报了千户两次,第一次南京锦衣卫指挥史只回说勿再追查,第二次竟被南京东厂提督史兑当面斥责,…之后便不敢再报。」

  听完卢重达口述,霜儿又问了些龙潭地势的情形,然后轻吁道「看来这帮人背后太硬,连千户所长官都惹不得,我们明日还是去礼佛好了。」

  三更过半,卢重达告辞。

  临走,霜儿问「那周旺是否有什么人在东厂?」

  卢重达道「姑娘果然心思敏捷,那周旺有个小表弟,认了南京东厂的掌刑杨千户为义父。」

  霜儿笑道「从此便可井水不犯河水了?」

  卢重达走后,蓝生问「还是会去吧?」他知道霜儿说去礼佛,是不想为难卢重达。

  霜儿道「哥哥想看斗蟋蟀可留下来,霜儿与银霓去就行了。」

  蓝生知道,霜儿说这话并非激将,就像是问想不想吃糖葫芦一般,吃不吃都无所谓。

  可蓝生知道这次霜儿需要他,此番似要比闯蚁穴更加凶险。

  「霜儿运筹帷幄,越来越像…」蓝生道

  霜儿摇头「若论心思缜密,霜儿比姊姊差得远,姊姊是机关算尽,有十足把握才出手,霜儿却全凭直觉,觉得可以,什么都敢做。」

  蓝生知道,诗妹继承九天玄女六成的灵力,灵力越强通常直觉便越准。

  当然,还有一个最大的差别,诗妹被冠以女侠,总一言九鼎重承诺,可霜儿不同,她毕竟是妖,她会耍赖。

  翌日卯时,天未亮,三人便已出发。

  虽然前路越来越明,可山路却越走越窄也越险,蓝生始终紧握着霜儿的一条丝带,以防不测。

  每次握着霜儿的丝带,蓝生都会胡想:不知霜儿尾巴被人抓着是什么感觉?

  走过辰时,蓝生已可听到流水声,有潭必有流水。

  顺着水声,再往前行,水声逐渐湍急,终而澎湃。

  穿过一片密林,映入眼帘的果是一片傲崖飞瀑。

  「好一个飞流直下三千呎!」蓝生道

  三人走到瀑布前,已被这飞溟水沫淋个半湿。

  这瀑布从山崖笔直地飞落下来,崖深虽没有三千呎,三百尺总是有的。

  蓝生与银霓都望着霜儿,用两双疑惑的眼睛问「这要如何上去?」

  霜儿一付胸有成竹道「先得把尾巴晾干了。」

  霜儿只是玩笑,虽然发梢滴着水,衣裳半透,可她的丝带并没湿。

  霜儿在崖下望了又望,指着崖顶瀑布旁的一棵树道「就是那儿了」

  说罢,突见两条彩带飞溯而上,顶着强风,逆着水气直朝那棵树飞去,只一眨眼,两条丝带便已牢牢地系在树干上。

  蓝生早已习惯霜儿的神奇,好像任何难事对她都是理所当然,银霓也是,未露丝毫钦服惊折之情。

  霜儿侧目,插着腰瞅着两人道「妳俩试试!」

  两人相视浅浅一笑。

  这是蓝生第二次见银霓笑,即便如云淡风轻,昙花一现,可那笑容足以融化整座冰山。

  接下来,霜儿只需一收一引,几不费吹灰之力便登上崖顶。

  蓝生与银霓身缚丝带,半使轻功半借力,也一一上崖。

  这崖顶便是龙潭之尾,而那帮人却聚在潭首。

  潭深又无舟船,茫茫碧水要如何飞渡?

  三人立于一岩石上,石不大,仅仅可容三人并立。

  清风徐来,蓝生闻到两种不同的香气从她两人身上袭来。

  霜儿族人身上都有天然的香气,每个人的都不同,却都比花香更怡人。

  霜儿道「前方那石头,离此约莫三十丈,我先去。」说罢,霜儿将五条彩带奋力抛向前方天际,彩带越飞越高,终于被高处的风拉住,霜儿便顺势一跃,便如风筝在天际般迎风飞荡。」

  蓝生终于知道霜儿能飞,原来全靠风与丝带。

  霜儿不偏不倚的降于前方石上,银霓紧握着一条预留的彩带,蓝生便踩着彩带施展轻功,不一会也顺利来到石上。

  银霓更简单,霜儿将彩带一抽,银霓便腾空而起,随彩带飞回霜儿身旁。

  「好玩吗?」霜儿问

  蓝生与银霓都点头,何只好玩。

  接下来,霜儿又选了一幢巨石…,经几次的飞越,巳时出头,三人已逼近潭首。

  前方茫茫一片,水波粼粼耀眼,潭水碧湛如海,且再无浮石。

  霜儿放出将一小段丝带执于手中,任它在风中飘曳,久久未发一语。

  「我们在等什么?」蓝生问「看来只能泅水了。」

  霜儿摇头道「潭之广矣不可泳思。」说罢,望着银霓,似在问她。

  银霓道「在等风。」

  霜儿粲然一笑,满是嘉许。

  足足等了一刻余,霜儿凝视着手中丝带喜道「是时候了」

  霜儿顿时将八条彩带同时往天上抛去,彩带如灵蛇,如飞龙,直上凌霄。

  霜儿向银霓使了个眼色,二话没说,便扶拉着其中一条彩带往天上飞去。

  银霓先将霜儿留下的金色丝带缠绕在身上,然后将剩下的一小段交给蓝生,问道「你来不来?」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银霓第一次和蓝生说话。

  蓝生可有选择?只能狠狠地将金丝带缠紧,听候发落。

  见蓝生绑缚完,银霓一手捉住蓝生的手腕,另只手轻拉着丝带,向霜儿传递讯息。霜儿于天际使力一拉,蓝生顿时心一凉,便与银霓同往天空疾飞而上。

  无数次生死相搏,几次生离死别、柔肠寸断…,可这直上云霄的震撼要如何形容?就连与仙子同乘黄鹤大战共工也无法相提并论。

  霜儿担心蓝生掉下去,再用一段丝带将他缠住,三人乘着风往潭首飞去。

  蓝生此刻才懂,银霓方才说「在等风。」的意思。这丝带必须要有风助才能携着人飞翔。

  「可如何能载得动人呢?」

  霜儿道「哥哥,你可见过蜘蛛在天上飞?」

  「没啊」蓝生道「听过有个大盗叫飞天蜘蛛,始终不知道蜘蛛无羽无翼,却为何能飞。」

  霜儿道「蜘蛛的丝比风轻,当吐的丝多到比牠身体重时,便可利用风势让自己飞起来,很多蜘蛛迁徙、遁逃都用这种方法。」

  「原来如此」蓝生道「霜儿族人都能飞吗?」

  霜儿道「只有仙狐和我,还有半数的五尾魔狐能飞,其他的若道行不够,尾巴可载不动人。」

  居高临下,蓝生可将大半个龙潭收于眼底,想想小时随母亲放过风筝的,那时总想,如能像风筝一样飞到天上该有多好。如今真的飞到天上,却只想念母亲…还有诗妹。

  飞过潭湄,来到一片丛林上,霜儿道「哥哥留心,要下去了。」

  但见霜儿在天上如收风筝般,将一条一条丝带慢慢收起,每收一条,三人身体便往下沉数尺。

  直到降入树林里,霜儿又用丝带缚住两棵树干,三人便如惊鸿般,翩然落在地上。

  霜儿没再问「好玩否?」之类的话,两人兴奋的眼神已说明一切。

  霜儿瞥见银霓落地前,始终紧握着蓝生的手腕,知她尽责,冁然一笑。

  霜儿道「这潭的水跌入瀑布后,流向东阳江,当年传说达摩一苇渡江,渡的就是这东阳江。」

  蓝生道「如今,我三人以丝带渡潭,可谓前后辉映,可霜儿妳对卢兄说,来此是受人之托,又是受何人之托呢?」

  霜儿道「哥哥,回去后再告诉你,如到时霜儿忘了,就不要再问。」

  『这是什么话?』

  三人沿着河畔前行,走了一炷香,霜儿道「就在前方了,百步左右有两人伫立,他俩身后约三十步,五人坐在屋里,这七人全是男子,想是负责守卫。」

  蓝生知道霜儿当是用闻的。

  再往前走了六十步,林木已稀疏,霜儿指着前方道「哥哥不能再前行了,瞧前方,土墙、土砖的,哪像是东厂或鬼谷之人?活是个山寨。那五人的小屋往西三十步,有近三十人在练功,其中一人有魔力,怕是鬼谷之人…西北处,有约二十名女子于屋中,或坐或卧,有的行动迟缓,像是扣有脚镣,屋外还有一人守着。」

  停了停,霜儿苦思道「我们想想要如何灭敌,救出这些女子?」

  霜儿问了也是白问,讲是我们,其实蓝生只能瞎操心,而银霓根本不操心。

  霜儿道「霜儿可先急奔十余步,用丝带轻易地解决门口这两人,等你二人赶上,三人一起进屋解决那五人。然后于屋内静观变化,待时机,一起杀出去,我来对付那魔头,其余交予你俩。」

  见两人无异议,霜儿续道「除非不得已,暂勿伤人性命,待救出众女,问清彼等罪行后,再作处置。」

  霜儿指挥若定,其实当她接近敌人后,知道只有一个难对付的,便已胸有成竹。

  除了这有魔力的,其他三十人,光凭蓝生一人便已有七、八成把握,何况还有银霓。

  霜儿静待,等两名守卫同时面朝山寨,突地冲出,直朝二人奔去。霜儿身法又快又轻,除了风声,蓝生什么也没听到。

  在霜儿抛出彩带的那一剎那,蓝生与银霓便也开始往前疾奔。蓝生万没想到银霓的轻功也这般了得,奔了三十步几乎毫不落下风。

  蓝生甚至没看清两个门卫怎么倒地的,等他俩到寨门口,见霜儿已立于小屋前向两人招手。

  两人轻声赶到小屋前,霜儿示意两人进去,她则在外留意其他人的动静。

  蓝生与银霓推门进屋,门里人大惊,还没弄清什么事,银霓的暗器便已出手,直接打中四人的穴道。

  另一人竟然躲过银霓的暗器,待蓝生《两仪合德》攻到,已晚了一步。

  蓝生的黑木剑是墼中了他的穴道,可他却也在那一眨眼的时光内放出了暗器。《唐门》的暗器。

  蓝生只觉一黑蒺藜般的暗器向他袭来,可他还没来得及挡避,那蒺藜便炸开,骤然,一团粉末四散,蓝生顿时不但四肢无力,且眼前也模糊一片,然后便什么也看不见。

  「宫主」银霓惊慑唤着

  霜儿冲进来,道「不好,是唐门的暗器。」

  霜儿再往门外一望,掷给银霓一瓷瓶道「敌人来了,妳先拿此瓶的药丸给他服下两粒,再用…金津玉液轻拭他双眼,然后再用内力帮他逼除残毒。」

  霜儿说完便出去迎敌,算算,三十个,一个不少。

  银霓先喂了蓝生两粒黑色的药丸,再用金津玉液…,涂在手指上,轻拭着蓝生双眼。

  所谓《金津玉液》其实就是口涎。

  蓝生双眼不时释出黑水,将银霓的手指也染黑了。

  屋外霜儿大战群敌,刚开始敌人不知深浅,泉涌而上,迅速便被霜儿用丝带放倒了近二十人。

  为首的敌人立即喝令,要剩下十人站离霜儿远远地,并随他围攻霜儿。

  霜儿发现,那囚禁众女的屋后便是龙潭,水潭边的船上有人拉起冲天响炮,像是发出求援信号。

  这为首之人,正是鬼谷四煞之一的西罗煞。西罗煞练得一身邪门武功,除了犀利的玄魔剑,身体更是如练得金钟罩、铁布衫般刀剑难伤。可他的邪功要不得去势,否则便须采阴补阳,尤其是年轻的处子。

  霜儿光从西罗煞邪恶的眼神里便已窥探出了大概,因此她决定出手不再留余地。

  屋里,蓝生体内的毒解了大半,眼睛也无大碍。但银霓的内力毕竟太弱,一时很难将她体内剩下的毒逼出。

  经霜儿的述说,银霓知道蓝生在霜儿心中的份量,求好心切,银霓耗尽了内力,欲将蓝生体内最后一点毒逼出。

  毒是逼出来了,可霜儿每日早上为防止她《长大》,输入她体内的真灵之气,却涣散一空。

  但听银霓惨呼一声,抱头倒卧在地上,貌甚痛苦。原来经真气反激,本来可延缓她长大的真灵之气,如今却加起速来让她长大。

  屋外,霜儿正和敌人酣战,这声惨呼让她分了心,险些被西罗煞手中的铁鞭击中。

  西罗煞手中所使的铁鞭并非由一般生铁所制,而是从黑山老妖清风洞底所挖到的稀有旷冶,反复提炼而来。蓝生当年被黑山老妖抓去为奴,一群孩子每天在洞底所挖之物便是这稀有的矿冶。

  西罗煞以十呎长的铁鞭使玄魔剑法,若非霜儿丝带长又多,恐怕难以占上风。

  看他以鞭当使剑,尤其那阴毒险绝的招式,霜儿此刻才完全相信,那蜘蛛精必是真的能使玄魔剑法。

  想来,那天若蜘蛛精不贪玩,一开始便下狠着,以她的八条黏稠的毒丝使出玄魔剑法,后果真难设想。

  霜儿一分心,又险些被身后的一人用暗器袭中颈部。

  霜儿是不怕普通暗器的,即便是喂了剧毒的唐门暗器,也难伤她,可若被暗器击中头手等没有丝衣保护之处,疼痛是难免的,甚而会使内力大减。

  屋里,角色交换了,蓝生正从银霓身后,将真气缓缓输入她体内。

  可这只能减轻她的痛苦,无法改变她即将长大的事实。

  霜儿强装镇定,可她比谁都清楚,银霓已危在旦夕。

  『只能赌了』霜儿几已没有选择。

  敌人算准她会一直守在门口,不敢离开,而且会全力对抗西罗煞,无暇去应付剩余的十一名伙众。

  霜儿先以一条强劲的丝带将西罗煞逼退数步,再急变位,先南后西再北,瞬间便以丝带击毙六人。

  而此刻始终埋伏在屋旁的两人,趁势夺门入屋,霜儿大惊,眼见回防不及,却见两人甫进屋,便被屋里的银霓发出的暗器击中穴道,双双倒地。

  这是银霓最后的一口真气,然后她便往后倒卧在蓝生怀里。

  霜儿再以金丝带击中隔着五丈远的一人,然后向屋里道「哥哥快出来」

  蓝生放下银霓,双手执黑棍,步出门来。

  霜儿匆匆道「哥哥,只剩两人,暂时交给你了,眼前这人以鞭使玄魔剑法,需用魔笛,哥哥莫急,与之周旋,务必支撑一炷香。」

  蓝生拔出魔笛,将另支黑棍随手一扔,道「霜儿放心,快去,银霓需要妳。」

  西罗煞不知蓝生来历,但见他手中武器竟是一棍一笛,一时也懵得紧。

  蓝生知道对手绝非等闲,他的玄魔剑法连霜儿一时都奈何不了,自己也当非其对手,只能死守在这门口。

  身后五丈处,是一个灰衣壮年,一脸猥琐,《坏人》二字像甫出娘胎便写在脸上。

  西罗煞先试了两鞭,蓝生迅速侧移曲身躲过,知道对方使得是玄魔十三剑中的第一剑。

  蓝生当初在南宫世家,便已见过南宫止使玄魔十三剑,虽然南宫雪月与阿桂最终合力击败了他,但是因为南宫止的玄魔十三剑并未学全,而且他的内力也远不及眼前这人。

  西罗煞向篮生身后的灰衣大汉使了个眼色,灰衣大汉依令,缓步向篮生逼近。

  跳过了二、三、四、五,西罗煞直接以鞭横刺出第六剑。

  鞭不再是鞭,铁鞭旋即成了利可断金的铁剑。

  寒气凛凛,杀气涌沸,篮生知道面对这样的敌人丝毫不能大意,运了七分真气于木剑上。

  《天旋地转》,木剑只是一托一带,化解对方剑式,魔笛随身直逼对方下盘。

  西罗煞回鞭护身,他感觉到魔笛的威胁,更惊愕于篮生奇妙的剑法。自练成玄魔剑法,十年来没遇到过对手。对眼前的少年,尤其是他的剑法不敢再轻敌。

  蓝生就是希望他不要轻敌,如能一招一招慢慢过,或许真能拖过一炷香。

  方才的玄魔六剑只使了一半,西罗煞决定直接使出第七剑。

  蓝生全神贯注,几乎忘了身后的另一敌人,已悄悄离他不到二十呎。

  第七剑直扑门面,蓝生不敢撄其锋,否则木剑必断,只能斜身飞出,待其势颓,再以魔笛化解尾势,一但咬住对方,蓝生顺势旋身,左剑右笛上天入地,直攻西罗煞肩腹。

  西罗煞大骇,立即向后疾撤,并回鞭猛抽企图击断蓝生的木棍。

  蓝生简单化解了鞭势,因他用的不是玄魔剑法,蓝生还趁势再追了一记《前因后果》。

  西罗煞又连退数步,恨自己还是轻敌,背脊一凉,渗出一身汗水。

  待蓝生立定,但觉背后刺痛,虽有神功与丝衣护体,仍是痛彻心肺。

  原来那灰衣汉子已一剑偷袭得逞,使劲全力的一剑。

  剑当场折断,蓝生转身,那灰衣汉子早惊得跑出五十呎远,躲在树后。

  西罗煞又是一惊,他哪知蓝生是靠霜儿的丝衣才幸免于难,还以为蓝生也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只是他不敢相信,这么年轻就能练到这般田地。

  蓝生现在完全达到目的了,对方不再敢丝毫轻敌,可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杀机。

  第八剑,第九剑,第十剑,蓝生都见南宫止使过,虽然西罗煞的剑法与内力更纯练深厚,但蓝生使出浑身解数,还是有惊无险的渡过了。

  西罗煞绝不敢相信今日所见,以致他的第十一剑迟迟没刺出。

  历史重演了,蓝生记得当初南宫止便是使到第十剑,犹豫了,改使了一招《绵里乾坤》,便被南宫雪月与阿桂逮住机会,拼死一击得胜。

  如果上次,还有今日,那第十一、十二剑…刺出,结果极可能完全不同。

  西罗煞使了一招《黄沙鞭法》,那是他自创的鞭法,在未练玄魔剑法之前,他以这套鞭法赢得了鬼谷四煞之位。

  蓝生见他鞭扬处,激起地上黄沙漫漫,而那砂尘似生了眼,直朝自己飞扑,不但遮了眼,手上脸上也如刀割般疼痛。

  蓝生情急下浣起剑花,顿时黄沙暴走,四处流窜,好不惊人。

  虽然黄沙鞭法奈何不了蓝生,可消耗蓝生不少内力,等到沙平尘定,蓝生已是气喘吁吁。

  西罗煞见蓝生内功如此了得,竟能以内力浣起剑花,将自己送出的黄沙,拒于剑气之外,稍一思忖,还是决定继续使出玄魔剑法。

  西罗煞的十一剑正要攻出,蓝生突见他扬眉,往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了藏刀一笑。

  原来方才鸣炮搬的救兵赶来了,敌人从林中奔袭,从潭面乘船而来,篮生心里算算总有二十人上下。

  二十余人迅速将蓝生团团围住,西罗煞环顾四方,冷冷一笑,这回他要速战速决了。

  「全都一起上,斩下首级者有重赏」西罗煞喝令道

  可未等群伙攻上,西罗煞却闷不吭声地使出了第十一剑。

  鞭如剑,剑又如鞭,如漩涡般朝蓝生胸口旋来。

  蓝生无法闪避,往任何方向躲避,都会直接送进敌人虎视眈眈的剑尖上。

  蓝生只能横剑力挡,以魔笛互住胸口。

  意料中,木剑立断,而且断成三截,西罗煞的铁鞭没有刺向篮生胸口,而是往上一挑,直逼蓝生门面。

  蓝生疾抽魔笛往上挡,但他知此番要凶多吉少了,魔笛太短,鞭太长,即便挡住鞭身,也逃不过鞭尾的反噬。何况一伙人持利见钢刀已从四面八方涌上。

  此刻,蓝生只有一个念头了,『怎么这一炷香烧了这么久?』

  绝望中,蓝生只听到身后的门开了,然后便是一丝丝风声,再来就是阵阵惨叫声。

  有的还来不及惨叫便倒地。

  霜儿以金丝带紧紧纠缠住西罗煞的铁鞭,任他如何使力也挣脱不了。

  「哥哥快进去」霜儿道

  蓝生放眼望去,除了西罗煞,余伙不过七、八人,想霜儿必能应付。

  进屋来,先是一怔,原来那纯净美俏的少女银霓,如今已是一袭白衣,婉约冷艳的美女。只是,此刻她脸色异常的苍白,双唇泛紫…

  银霓虚弱地斜倚在墙角,蓝生记得当初霜儿长大也是这般光景,立即将她扶正,并盘膝坐在她身后,准备帮她输入真气。

  可一犹豫,如今银霓已不是小女孩了…,

  但听银霓虚弱道「你还在胡想什么?」

  『是啊,都这时候了还胡想什么?』

  蓝生立即双手聚气,将源源不绝的真气往银霓身后送。

  才一顿饭的功夫,银霓的出气便渐顺畅,脸色也红润起来。

  但听银霓道「稍歇」

  蓝生收气,银霓转过身来,伸出双掌道「继续」。

  蓝生不敢犹豫,四掌相对,将真气传入她双手中。

  之前蓝生只觉得银霓冷,现在长大了,怎那冷中竟带着霸气?

  屋外,西罗煞已是困兽犹斗,他早该逃之夭夭,只是舍不得他的铁鞭,更舍不得这么些女子。

  但审时度势,女子是一个也无望带走了,可铁鞭却未必。

  霜儿的丝带仍紧缠着他的铁鞭,待最后一个同伙被击倒后,霜儿正打算好好收拾他,却见他迅速从兜里掏出一物,使劲往屋窗掷去。

  只见西罗煞所掷之物,破窗而入,顿时,屋里传来一声巨响,火光大作,浓烟四起,碎瓦断砖蹦飞了一地。

  「哥哥」霜儿惊呼,立即收了丝带往屋里冲。

  残垣断璧,焦瓦碎砖,木桌的火仍未息,浓浓呛人的硝烟疾速升窜…霜儿的心都要碎了。

  「哥哥」霜儿再次失声呼喊,声音满是凄厉与悲绝。

  突听一句「在这呢」霜儿才回过神,她可以感应到银霓,知道银霓没事,可此时却闻不出蓝生的气味。万没想到,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银霓竟会扑在篮生身上,帮他挡住那□□与崩墙。

  扒开碎砖厚土,霜儿扶起银霓,还有压在银霓身下一脸尴尬的篮生。

  霜儿见蓝生没事,激动地将他拥进怀里「霜儿就知道哥哥福大命大。」

  霜儿说着,突又似想起什么,伸出三根手指在蓝生眼前比了个《三》。

  「哥哥,这是几?」

  蓝生毫不考虑便道「四」

  霜儿乐道「我就知道哥哥越变越聪明。」

  「谢谢妳银霓」篮生道

  方才银霓情急下,扑身遮住篮生,丝衣自动覆盖住她的头颈,看起来像极了带着头巾、面纱的西域女郎。

  霜儿摇头笑道「看来你俩今日可结下不解之缘了。」

  蓝生知道霜儿之意,今日他与银霓,你救我,我救你,反反复覆。

  跨出小屋,早不见西罗煞身影。

  「都怪我贪玩」霜儿道,她早可解决西罗煞的,只是霜儿想多看看他的能耐,也还有些事要逼问他。

  三人径往囚房赶去,路上,篮生听到霜儿轻声的向银霓说了声「谢谢」。

  这声谢谢教蓝生心眼俱酸,顿时双眼朦胧。这些日子以来,霜儿为他付出的,又岂是一声谢谢能表达?

  可他又何曾谢过霜儿?

  屋里确实囚禁着二十余名女子,从十一岁到十八岁都有,知道三人是来相救后,悲泣哭号声顿起,直可惊天泣地。

  霜儿要蓝生先回避,问了西罗煞等人的恶行,直到半个时辰,霜儿与银霓才带着众女步出。

  潭边有两小一大五艄船,蓝生与银霓先将众人一一移至船上,霜儿趁此至那批人所住的土屋中察视。

  确认无人藏匿后,霜儿又搜了众人尸体…然后霜儿跃至空中,以丝带奋击土屋,将一排土屋一一击毁。

  霜儿以丝带为帆,五船相系顺流而下,不过两刻便来到一湄岸处,众女皆是从此处登船入潭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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