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萱儿认师_魔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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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萱儿认师

  第六章萱儿认师

  回到桌旁,面对大半桌的佳肴,却再无食欲,想来可笑,原来没心情吃的竟是自己。

  想此刻若毒龙来找喝酒,必喝他个三百零一杯。

  密室里,南宫雪月、南宫蕾,正与无双公主品尝着南方的秋茶与点心。

  经过一个上午,无双公主的心情似已平静许多,虽然残余的那点愁始终散不去,可也再掩不住那双动人的秋水明眸。

  无双公主笑道「上次来,吃到南宫家的点心,父皇赞不绝口,回宫就命御房照做,却怎么也做不出这味道,本还欲遣人来要秘方,为我所阻。」

  南宫雪月「若天天都能吃到,就再无回味。」

  无双公主道「子母,倘他日父皇真的遣人来问,切不可翔实告之,…」

  南宫雪月与南宫蕾相视一笑,公主未免心实口直。

  她可以骗她的父皇,南宫世家却岂能为了这点心,甘犯欺君之罪?

  话锋一转,无双公主问「那蓝掌门武功如何,与刘宝儿是何关系?」

  南宫雪月道「公主,回京路遥,公主可问当面问他。至于武功,公主可放心,此人的武功,尤其是剑法,当不在他之下。」

  「是么?」无双公主甚是诧异「他的武功号称天下第一,那蓝掌门竟不在他之下?」

  南宫雪月笑而不答,无双公主也不追问。

  记得三年前,她还是个小女孩,能见到神秘的子母,异常兴奋,豪气顿生,竟问子母可否与之成为朋友。

  南宫雪月道「自然可以,但须约法三章。一平辈相交,互不行大礼。二坦诚相待,凡事可瞒不可欺,不追根探底。三君子之交淡如水。」

  因有之前之约,所以南宫雪月不答的,她便不再问。而毒龙的事,她没说的,南宫雪月也不追究。

  「公主可想卜卦?」南宫雪月问

  「当然想,」无双公主喜出望外道「只不过现在的心情与三年前迥异,如果当初就能知道结果多好?」

  三年前无双公主请子母卜卦,子母未答应,没想如今子母竟主动提及。虽有物是人非之感,可毕竟子母神卦,失之东隅收之桑隅也未可知。

  可她万万不知,当初子母不愿帮她卜卦,是因为子母早就知道她与毒龙的结果。而那结果,要如何说与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听?

  如今,南宫雪月主动提出,却是想印证早上蓝生卦爻里的变卦。

  在她看到蓝生回忆中《姊姊》的面容后,便知道这姊姊正是昨夜与毒龙同来的无双公主,更是与他骑鹤大战共工的双成仙子。

  南宫雪月是真心喜欢这美丽善良的小公主,也愿意破格与之结交。可毕竟,除却南宫世家,这世上,在她心中最是重中之重的,还是蓝生与诗妹。

  南宫雪月并未前往天机室,也没用那两千年前的兽骨卦爻,她就在无双公主所住之处,于南宫蕾的协助下,用了一副三十年前与阿桂同刻的檀木卦爻。

  也不过两刻光景,主卦、之卦便全部算出,然后开始解卦。

  蓝生等不到霜儿回来,一人独自漫无目的的瞎走,五十年过去了,南宫世家换了新砖,砌了新墙,老子母走后,《花台》也拆了…可除此外,山水依然、景物依旧,甚至一草一木都如此熟悉。

  走着走着便来到西风拍岸的湖边,中秋方过,曾经艳满一湖的荷花,早没了擎雨盖,茎残枝败,触目心悸。

  绕过荷潭,碧波荡漾处,乍见一叶扁舟泊于湖畔。

  「蓝掌门欲乘舟么?」舟上一女子问

  蓝生愣了愣,这女子面容姣好,看来不过十六、七岁,笑容可掬的操着桨,穿着一袭黄纱,看来不是婢女。

  「去哪呢?」蓝生问

  「蓝掌门想去哪便去哪。」少女倩笑道,露出了两个不深不浅的酒窝。

  跨上船,蓝生道「到得了日边么?」

  少女笑道「日边可梦,却到不了。」说着已摇动船桨,离开了湄岸。

  「天这样热,姑娘一直在岸边等么?」蓝生问

  「不怕,有蓬呢。」少女道

  蓝生没说要去哪,也没问少女姓甚名何。少女也没再问蓝生去哪,便依着她的意,于湖中漫游。

  少女摆舟摇桨甚是熟稔,舟行渐快,虽离长风破浪之势尚远,可足以招来满舱西风,尽涤暑气。

  「真凉爽」蓝生道,这阵阵凉沁,直可与霜儿在天上相比。

  想到霜儿,蓝生心头一阵绞痛,可却始终闹不清霜儿因何生着么大的气。

  霜儿不告而别是有原因的,原因就在南宫雪月那句《解铃还须系铃人》。

  那系铃人固非霜儿与凤姊,也不是无双公主或双成仙子。蓝生与霜儿都知道,是一千年前订下蓝生与双成仙子前世因缘的王母。

  南宫雪月虽不知这背后最深层的因果,但她知道,这系于虎须之铃无双公主却解得,且也只有她能解。

  可霜儿与凤姊是不会同意的,由她来解不就意谓着拱手把诗妹让出?

  有件事霜儿与凤姊是不能明说的,霜儿只能告诉蓝生怎么做,却不能告诉他为什么。

  那冥冥中与王母斗法的,决不能说,凤姊与霜儿知道,蓝生的师父也知道,可蓝生不能知道。他只能因自己的爱恨来做选择,甚至不选择。可绝不能因背后的势力做选择或妥协。

  这便是天道,无理可说!

  当初九天玄女化作三块灵石,虽是自愿,可心中是有怨气的。

  这怨气在霜儿身上只有一部份,大多是在继承她大部分魔力的凤姐身上。

  这就是为什么,凤姊当年见蓝生选择双成而拒绝诗妹,宁愿拼个鱼死网破也不放弃的原因。

  南宫雪月继承了南宫一族子母两千多年的智慧,这样的事她不必完全知道前因,便知道该怎么做会有善果。

  可凤姊与霜儿却不会认同她的作法,即使知道她的做法可能是最好的。毕竟关于智慧这东西,并不是每个人都追求的,否则怎会说《当局者迷》?

  霜儿知道南宫雪月想做什么,她不会直接拒绝,她只能从蓝生身上着手。这就是为什么她今天会这么生气,当南宫雪月说出《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南宫雪月请蓝生送人回南京时,霜儿就知道她来了,只是不知来得这样快。

  凤姊与霜儿都相信,唯有蓝生意志决绝,不心软,才能阻挡她的逆袭,也才能撑过这几年。必要时,她俩去求那人,相信能有机会要回诗妹的自由之身。

  「公主刚过完十五岁,正值花样年华,可人生的大悲大喜也将接踵而至。」南宫雪月道

  无双公主摇头苦笑道「可不是已经来了一个?」

  南宫雪月哑然一笑,随即肃穆问「公主是否会担心,经过此事,天下人对公主有何议论?」

  无双公主道「这我倒不担心,既然我的心和身体都是清白的,又何可惧?」

  见南宫雪月半天不答腔,无双公主问「卦解完了么?」

  南宫雪月笑道「差不多了,很多事现在不能说的,相信公主也理解。」

  无双公主道「这我知道,既然如此,就挑个可以说的吧,一个就行。」

  南宫雪月笑道「接踵而来的巨变,公主要相信,这世间除了皇上和我,还有个人妳可以相信并依赖就行了。」

  无双公主沉思了半晌道「肯定已不会是他了,难道会是他?」

  南宫雪月没有回答。

  「我知道子母请他送我回去必有深意,从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与他似曾相识,可他却似有意对我无礼,眼神里充满敌意…」

  南宫雪月仍无语,她虽惊讶蓝生之前竟与她见过面,可却忍住没问。

  「他与那白衣女子甚是亲昵…」其实无双公主更好奇的反是霜儿。

  谁说自古美人慕英雄的?其实美人,尤其是像无双公主这般的美人,更仰慕的却是美人~霜儿那样的美人。

  南宫雪月道「公主,我说的未必就是他,他也未必就是陪伴妳一生的人…,总之将来妳就知道了。」

  「两年以后,还有何困惑想知道的,可再来。」

  「两年?都十七岁了。」无双低眉自顾

  「十七岁还很年轻。」南宫雪月笑道,遥想当年,自己不也是十七岁遇到蓝生的么?

  如今看着将发生在无双公主身上的,那感觉,何尝不若当年子母看着自己?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可夕阳西下又几时回过头?

  少女的桨停在一岛前,蓝生记得这岛,以前没名的,可如今却刻了偌大的几个字《揭纱岛》。

  『好个揭纱岛!』蓝生恍然知道为何起这名…。

  蓝生在揭纱岛走了半圈,心情越加沉重,越发思念诗妹。他愿意为诗救妹付出任何代价,愿意离无双公主远远地,甚至这辈子再不见她,可他不愿意伤害她,他欠她的太多,太多。

  蓝生坚信诗妹也会如此,他与诗妹都是那种,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伤害别人的人。

  这就是霜儿与凤姊担心的事,若真躲得过,蓝生怎么也难惹霜儿生气,可眼看躲不过了。如果蓝生狠不下心,结果如何,也不劳子母来算,凤姊与霜儿都知道。

  蓝生想起那日大战共工之后,临别时双成所言:既是一出三人的情爱剧,悲戚酸苦自是无法避免,可相较那碧海青天的艮古长夜,景色毕竟潋滟凄美。

  悲戚酸苦的滋味,蓝生与诗妹已饱尝。如今无双公主也开始品味,可这出戏将伊于胡底?又如何结束?

  蓝生想回去了,心想霜儿或许已气消,在赤雨轩等他也说不定。

  可船呢,这一叶扁舟怎却无声无息的飘走了?

  正发慌,却见西岸处一小舟缓缓驶来。驾船摇桨的头罩着黑面纱,蓝生正猜想是不是阿桂,却听她开口唱道「美人娟娟隔秋水,濯足洞庭望八荒…」

  这样好听的歌声,不是阿桂是谁?

  上了船,蓝生问「桂姐为何罩着面纱?」

  「怕晒黑啰。」阿桂答得干脆,蓝生懂,无论眼前是阿桂还是南宫雪月,她们要保持一样的肤色。

  蓝生突然想到,之前他竟忘了问霜儿,是否能分辨出她俩人的不同,难道两人身上的气味都能完全相同?

  「生弟今日见到那五鬼,觉得彼等道行如何?」阿桂问

  「喔五鬼,」蓝生几乎都快忘了这件事

  「道行似在一般妖魔之上,武功却在一般高手之下,可五人心意相通,布出的阵势非同小可。」

  「是啊,」阿桂道「多亏了当年生弟与诗妹所授的剑法,我南宫家尚能与之周旋,否则若只用神针,虚实便被探了去。」

  「那剑阵真是由《前因后果》演变而来?」蓝生问

  「是的,我南宫家数十年来最弱的就是剑法,如今能与五鬼大战三番而不落败,也不致被其他门派小觑了。」

  蓝生道「峨眉派剑法不是很犀利?雪姊姊现任掌门,当不会藏私…。」

  「呵呵」阿桂笑道「就你还叫雪姊姊…,无雪掌门虽与南宫家有切不断的血缘,但若将峨眉剑法传予我南宫家,世人可要看笑话了。」

  阿桂的话蓝生懂得,两派切磋武功,甚至指点一二,在江湖很常见。可若把绝学倾囊相授的却绝无仅有。毕竟峨眉的剑法并非南宫雪雪所创,若私相授受,南宫雪雪将来如何面对恩师峨眉女侠?而南宫世家更是受之有辱,被世人耻笑。

  但蓝生的情况则不同,正反两仪剑法本就是蓝生所独创,且南宫世家也投桃报李,授予诗妹无影神针与易容术,若真算起帐来,诗妹似还要便宜。

  两人沉默,各自回忆着历历过往。

  阿桂对眼前这个不起眼的男子,有着世人难以理解的温存与情怀。

  她与南宫雪月是双胞胎,两人自小便能心意想通,且也都能与子母契合。可按照两千来的惯例,出现两个子母(双胞胎)候选人时,子母必须在十二岁之前杀掉一人,否则将来必祸起萧墙。

  可子母却没这么做,而是选择将阿桂隐藏在面纱之下,藏得连南宫家的人都不知道她真实的身分。

  后来子母决定将其中一人嫁给蓝生,以挽救南宫家的危机,可嫁谁呢?刚开始两人对蓝生都很失望,可后来却都改变了。蓝生与诗妹的事迹一件件传到南宫世家,传到她俩耳里,传进彼此的梦里。

  虽然明知蓝生与诗妹情深义重,明知未必嫁得成,可在等待他来南宫世家的那段时光里,两人确实真心的期待过。

  上一次,两人都求子母杀掉自己,以成就对方。可这次,在成为未来子母与得到爱情的两难中,她俩却无相争也无相让,而是让母来抉择。

  《皎皎白驹,食我场苗。絷之维之,以永今朝。》

  子母本最少有五种方法,可以让蓝生留下来,并娶她俩其中一为妻,就如南宫止曾做过的一样。

  可当她看了诗妹的手相,接触到诗妹的心灵后,她当机立断,放弃了,她知道眼前这对爱侣绝非她能拆散。

  如今,能拆散她俩的人来了,横空出世了!

  两千多年的智慧积累,阿桂知道什么是命运。

  命运是一面镜子,你总能看到身前,却看不到身后。你总以为你可以掌握他,可终究,你能掌握的只是当下眼前所见的那一小部分。在镜子面前你总能掌握笑容,却不能控制哭泣。

  阿桂看到霜儿负气而走,她与南宫雪月都知道,她与凤姐是不会向命运低头的。

  她俩唯一能做的,不是改变命运,而是避免悲剧一再的重演。

  命运是很奇妙的东西,他像个任性不讲理的孩子,你越是顽抗跟他过不去,越会失去的更多。可当你试着顺从,却不改初衷,假以时日,等到他顺着你玩时,你便有机会能要回失去的一切。

  蓝生想的全是诗妹,除了这短暂与霜儿相处的几天,蓝生的回忆里就只有诗妹,除却巫山不是云,没了诗妹蓝生也没了魂,连巫山也没了。

  至于命运,该来的总躲不掉,能躲掉的便不是命运。蓝生还是坚信霜儿与凤姊十年后能救出诗妹,可要如何才熬得过这十年?

  当初他与诗妹远避尘嚣,可大限来时,莫说十年了,就是十天诗妹也撑不住。

  船已到岸,蓝生下船,阿桂仍在船上,似无打算与之同行。

  「还是谢谢你了,生弟。」阿桂道

  蓝生知道说的是救毒龙的事,一笑置之。

  蓝生往赤雨轩走去,身后的阿桂摇着桨,将船驶向湖心。不久,那句「美人娟娟隔秋水,濯足洞庭望八荒…」从湖心传来,顿时将所有愁绪化作圈圈涟漪,随风四散。

  回到赤雨轩,意外的,霜儿回来了,端坐于桌前喝茶。

  蓝生知道霜儿从不喝茶的,问了句「茶好喝么?」

  「既涩又苦,还带点麻。」就一句话,一切便烟消云散。

  蓝生伸出手,向霜儿要她的,霜儿将手给他。

  蓝生将霜儿的手缓缓移向自己胸膛,让霜儿倾听自己的心跳。

  霜儿的手听了一会,笑问道「哥哥几日没洗澡了?」

  蓝生忙将霜儿的手推开,一付窘状,想霜儿果然听出自己最担心的事。

  霜儿收了笑容转而严肃道「哥哥的心霜儿岂能不知?」

  「刚才,霜儿去见凤姊了。」

  「凤姊在附近?」蓝生惊问

  「她也想早点知道子母卜的卦。」

  「喔,她说什么?」

  霜儿摇头,半笑着,捉起蓝生的手,缓缓往自己胸膛移去。

  蓝生忙得将手夺回,满脸惊疑。

  霜儿噱笑后,幽然道「凤姊对子母的卦并不意外,要霜儿看好哥哥,还怪霜儿没照顾好哥哥。」

  「怎会,霜儿对哥哥可好了,连最后二十文都留着给哥哥吃面。」

  霜儿惨然一笑,心想若真睡土地庙,凤姊不知怎么说她呢。

  ※※※※※※※※※※※

  其时方才霜儿去后山见凤姊,只需将金丝带拉给凤姊,凤姊握在手里便什么都知道了。

  「我还以为妳动心了。」凤姊说

  「怎会呢?凤姊也说过我的心在两千年前就死透了,既已死透,如何还活得回来?何况我的眼睛又没教芝麻糊了。」

  凤姊惨然笑道「那妳多费心,也得让这多情种子的心彻底死透才行。」

  「凤姊」霜儿忧心道「那十年的事,妳要我骗他,我总觉不妥,他迟早要发现。」

  凤姊道「出此下策也是不得已,能瞒一天是一天吧。一让他从伤痛中走出,莫再做傻事。其次,有了希望,便能防她趁虚而入。」

  「之后呢?」霜儿问「妳既不要她来解铃,可有何良策?」

  「目前没有」凤姊道「若真等到那一天,我俩只能去西海求她了。」

  「她会救诗妹么?」霜儿摇头道「若她愿对抗王母,岂会眼睁争地看诗妹的魂魄被魔镜吞噬?又岂会叫我俩空等五十年?」

  「我也实在不知她怎么想的,」凤姊愁眉道「七十年前她既然让我与诗妹转世,可之后为何却又袖手旁观?」

  「总之」凤姊语气坚决道「要让他的心死透,不能让她趁虚而入。」

  ※※※※※※※※※※※※※※※※※※※※※※※※※※※※※※※※※※※※

  一个人的心要如何才死得透?霜儿念此,脑海掠过那两千年前的悲惨往事,心绪载沉载浮,再也平静不下来。

  蓝生见霜儿脸色骤变,眸光凝滞,甚是惊诧。他从未见过霜儿情绪这般失控,总以为霜儿与凤姊早能控制自己的七情六欲。

  「霜儿怎么了?」蓝生急问

  霜儿摇头,回到现实,又拾起蓝生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蓝生没再避讳,只觉得霜儿心跳急促,却什么也听不出来。

  霜儿轻呼着气,把手还给蓝生道「你的心尚有人听得,我的呢?」

  三千年前,九天玄女夹在王母与女娲娘娘之间,不但屡屡有功不赏还动则得咎,万念俱灰之下,将自身化作三块灵石,托付给女娲娘娘。一为凤石,一为狐石,另一块便是欲尝一世刻骨铭心情爱的普通女子,诗妹的原石。

  后来恶神转世的纣王帝辛,竟于女娲娘娘神庙里对其神像其不敬,女娲娘娘一怒之下,决定惩罚他。

  适逢阐教众仙群出助姜子牙拥周抗商,但却始终无以撼动帝辛与截教之威势,战争持续了数年,造成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女娲娘娘欲尽速结束这场征战,不得已,使苏族公主妲己在梦中吞下狐石,再令苏护将之献予帝辛,因为女娲娘娘知道,只有九尾狐的阴媚之术才能逐渐消耗帝辛之元神…

  果然,帝辛宠爱妲己,与之酒池肉林夜夜笙歌。

  而妲己也是爱帝辛的,只是她身不由己,女娲娘娘之命岂能违抗?

  在她的媚术下,商不但国力日衰,帝辛自身魔力也持续骤减,

  再加上妲己从中挑拨帝辛与他师父闻仲,终于导截教法力第一的雷神闻仲失势,最后朝歌才被武王与姜子牙一举攻破。

  妲己立了大功,可竟被阐教众仙当作导致这场战争的元凶祸水,不但不感谢她,反将帝辛所有的罪恶都归咎于受了她的妖惑…众仙一致决定要将妲己处死,即便女娲娘娘出来说情也难以改变。

  最后,女娲娘娘答应妲己,让她与帝辛所生之女能万世繁衍,并永久居住在以蚩尤尸身转化的青丘圣地,以报她舍身覆商之功。

  妲己死后又化作狐石,直到两千五百年后,才又因九尾一族内乱,被族人吞下后转世成霜儿…。

  霜儿的心早已死透,她对仙佛没有好感,对人也不言情义,除了凤姊与她的族人,她也只操心诗妹与蓝生的这段情爱。

  只是她弄不懂,好端端的情爱不挑,为何九天玄女竟要一段刻骨铭心的?这《刻骨铭心》四字,不知折磨着多少人!

  要不,凤姊当年也不会糊了眼选择横刀夺爱…

  算来,蓝生与诗妹一人殉情两次,双成仙子也好不到哪去。

  唉!

  晚,南宫雪月本欲单独宴请蓝生,但为霜儿拒绝,蓝生也只好婉拒。

  南宫雪月、南宫蕾与蓝生、霜儿四人共进着《简单》的晚餐,便算饯行。

  蓝生知道南宫雪月有话要对他说,却始终没机会,霜儿果然依凤姊之意,没少费心。

  第二天一早,告别了南宫世家,三人共乘着一辆马车,往南京出发。

  车夫自然是南宫家的人乔装的,马车像是一般百姓乘用的,外表绝不富丽,更不堂皇。

  车里,无双公主单独坐于一侧,蓝生与霜儿紧偎于对侧,貌甚缱绻。

  无双公主看在眼里,初时还蹙眉错愕,车行一段路后,便也不在意了。

  昨日听子母所言,还以为眼前之人便是那有缘人,如今见两人如此缱绻,才知纯属误会,难怪昨日子母也说,未必就是他。

  其实此刻无双公主的心情是平静的,可以说她压根就不在乎眼前的男子是否就是那有缘人。

  当初答应汉王比武招亲,明显是入了他的局,各有各的盘算,汉王一心想逮住毒龙,而无双公主却想利用此机会赦免他的罪名。

  比武招亲虽没有结局,可是汉王却算准了毒龙会去宫里看她,利用无味无色的天竺芙蓉香,将毒龙擒住。

  总之,既然不能和毒龙在一起,想想自己才十五岁,何必急着嫁人?

  蓝生与霜儿自顾着玩耍嬉闹,旁落无人,无双公主拿出向南宫雪月借的奇书,看看书看看窗外风景,也不嫌寂寞。

  马车里备足了干粮,水果,中午并未停车稍憩,直到近戌时,才驶进一家客栈。

  客栈自是南宫家开的,昨夜起就报客满,二楼不再让住店。

  一楼照样招呼来人吃饭、喝酒,可整个二楼晚上只有她们三个客人,一人一间上房。

  三房比邻,无双公主于东侧、霜儿居中,蓝生在西侧。

  三人避开大厅,从偏梯上了二楼,掌柜的亲自招呼三人饮食,本想三人一同晚餐,但霜儿说要与蓝生一道。

  掌柜便准备两套餐,蓝生吃素面,两个窝窝头,炒了两道素菜,要了一壶龙井。无双公主独自吃饭,炒了一荤一素两个菜,点了一盏阳羡雪芽。霜儿什么也没点,只说不饿,吃点心就好。

  吃完饭,蓝生沏茶,霜儿仍不喝。

  「哥哥的龙井没她的雪芽好喝」霜儿道

  「霜儿想喝茶何不与掌柜说?」蓝生问

  「霜儿不喝茶」

  「不喝茶怎知谁的好喝?」蓝生问

  霜儿道「掌柜的问哥哥喝什么茶,哥哥就知道说龙井,她却问了三种,最后掌柜的建议她喝店里的阳羡雪芽。这雪芽可是贡茶,人都说《天子未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可见此茶好喝。」

  「霜儿怎知道那么多?」蓝生问

  霜儿笑道「偷听她说的」

  蓝生窃笑无语,他发现自从上车起,霜儿的心思便全在她身上。

  「可惜霜儿不是男子,否则霜儿娶了她,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霜儿灵机一动,道「莫说,霜儿还真可娶她。」

  「怎么可能?」

  霜儿道「那擂台赛突然失踪的蒙面剑客,始终蒙着面,没人见过他真面目。有人说因他生得丑陋,也有传言说他本就是汉王安排欲对付毒龙的高手。总之虽他未打最后一场,可对手却暴毙,若依规则,只要他出现宣称自己胜利,到时公主嫁不嫁还真难说?」

  「当然不嫁了」蓝生道「事情都过去了,况且谁又能证明自己就是那蒙面人?」

  霜儿瞅着蓝生道「要证明是那蒙面人霜儿与凤姊倒有办法,而她那重信诺的死心眼,确和姊姊很像!」

  听了霜儿的话,蓝生心头一惊,这事看来不是临时起意,霜儿明显和凤姊商量过,难道她俩在进行么阴谋?想起昨天霜儿曾说,路上要她尝尝自己的手段,看来霜儿不是随便说说,必会有所举措。

  蓝生不得不暗自担心无双公主的处境;厉害的妖魔从蜘蛛精到西罗煞,小角色如杨某、周旺,霜儿一出手,哪个不是手到擒来,不被弄得服服贴贴?要对付无双公主这样的弱女子,岂不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蓝生想什么霜儿岂能不知?但霜儿不会再来愤而离席,负气出走这套了。她决定自己单干,甚至不让蓝生知道,反正所结之果,无双公主会算到蓝生头上。

  两人在屋里闲叙着,虽也嘻笑斗闹,虽也心旷神飞,但却各怀心事。

  二更天,蓝生要回房练功了,霜儿目送,蓝生走至房门,突转身道「霜儿,有些事大丈夫所不为…。」

  「霜儿非丈夫」霜儿道

  蓝生知道她会这么应,续道「哥哥是。」

  霜儿道「哥哥当然是,所以有些事就让霜儿去做,哥哥放心,尽管练功、睡觉,霜儿自恃有些手段,下流的事是不会做的。」

  霜儿的话叫蓝生忧喜参半,忧的是她真的要有所行动了,喜的是至少出手当会有分寸。

  「不如今晚我俩同房?」蓝生是想做最后努力

  「好啊」霜儿道「等霜儿办完事,去找哥哥。」

  蓝生怔了,摇头轻吁道「还是明早见吧。」

  蓝生回房,门半掩,练完功,没有立即就寝,仍盘膝静坐,闭目凝听着霜儿的动静。

  蓝生听到无双公主房里打水之声,想是在简单洗沐,准备就寝了。

  果然没多久,一声微弱的吹灯声传进篮耳里。紧接着,霜儿也熄灯,并走回床边。

  蓝生觉得霜儿的脚步声沉了些,也弄不清是否故意教自己听清。

  一刻过去,蓝生完全听不到无双公主的鼻息声,虽门未关,但毕竟隔了一间房。可他却相信霜儿当能听到,霜儿甚至用闻的就知道人睡着没。所以蓝生相信霜儿也一定知道自己没上床…蓝生干脆依样画葫芦,大步迈回床边。

  叵料,却听霜儿噗嗤一笑…,蓝生又愣了,心想谁惹到她,准是上辈子造了孽。

  再想,从他认识霜儿那天起,凡是霜儿想做的事,想整的人,还真未曾失过手,这点连诗妹都望尘莫及!霜儿没诗妹聪明,不若诗妹能过目不忘,明察秋毫且步步机心,可却鬼灵精怪,总能如天外飞仙般,出人意表。

  无双公主前夜彻夜未眠,加上车马颠簸,上床后便睡着了。

  霜儿没有立即动手,她在等,等蓝生。

  半个时辰过去了,蓝生倦意直扑,他一向早睡,听得三更锣响便撑不住了。

  蓝生忘了关门,鼻息声渐重。

  霜儿诡谲一笑后,放出了一条丝带,穿过未紧阖的窗缝,缓缓向无双公主欺近。

  丝带上喂着迷药,霜儿自是要先将她迷倒,然后再至她房间,依之前与凤姐所议行事。

  可当丝带钻进罗帏的那一剎那,无双公主竟醒了,而且坐了起来。

  霜儿忙将丝带收回,她从未遇过这样的事,她的丝带绝不会发出任何声响,人即便是醒的也难察觉,何况对方确已沉睡。

  也不知无双公主是否见到她的丝带?

  无双公主起身,在窗前遥望着半个残月,然后将窗牖合紧。霜儿怀疑她发现了丝带,虽已过中秋,江南的子夜暑气犹盛,敞开户牖都嫌难消,好端端地怎会反将窗牖合紧?

  霜儿立于窗前,顾盼半轮秋月,人就像打了桩,动也不动,她始终弄不清,不知为何会失手。

  那天盗刘宅时,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霜儿便用丝带迷倒了八人,怎会失手?

  最让她吃惊的还是无双公主的镇定,她既已发现有异,为何竟未出声?还好整以暇的关上窗牖!

  还有,她为了救毒龙宁愿赌上自己的声誉,甚至是清白。如今显然是遭遇了情伤,若是一般少女,必是要死要活的如丧考妣般哀戚泼泪。可怎才一天工夫,她似便已从愁城中走了出来?

  月已西移,也甭想了,还是回去后再找凤姐商议吧。本想得手后去房里闹闹蓝生,当下也没兴致了。

  『今夜倒便宜了他俩!』

  卯时,天方亮,三人便上了马车,霜儿与蓝生不再嘻闹,也极少交谈,毕竟他俩的事,大都不宜在无双公主面前谈论。

  无双公主仍看着书,表情随着书中内容微微起伏,偶尔会揪着心,放下书,或低眉轻呼,或望着窗外风光,然后再将书捧起,遮着她半张美丽的脸庞。

  霜儿观察了大半天,始终看不出她有任何异状,昨夜的事竟像没发生过一般。

  『难道只是巧合?』霜儿不禁怀疑,难道是她刚巧醒来,什么也没发现?

  『不可能』霜儿下了结论,因为无双公主起身关窗的举动太不寻常,可她未何却要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

  霜儿束手无策了,万没想到眼前这小女子竟如此莫测高深。

  傍晚时分已进了南京城,马车停在一处私营的驿站,蓝生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接下来的事南宫雪月早计划妥当:蓝生与霜儿下车走人,换个驿站的马夫,直接将车驶往禁城,无双公主回宫后,便说人始终在南京,趁毒龙身受重伤,自己逃了出来。

  南宫雪月早安排好一处十几年前受方孝儒案株连,至今仍无人居住的废宅。屋角有毒龙在天牢所穿衣物,血迹斑斑,可衣服上的编号仍清晰可辨。

  临别,无双公主向蓝生道「感谢蓝掌门一路护送,此恩此情无双记在心里。」

  蓝生道「刚好顺路,路上也太平,公主何必言谢?」

  两人下了马车,霜儿临去回眸,正投进无双公主的眸中。

  两人相视无语,分明该是惊鸿一瞥的,彼此也惊艳于对方的美貌,可美貌能一览无遗,美人的城府却难窥伺。

  无双公主被劫之事,令正在北征的朱棣震怒,除了下旨斥责汉王,并令监国太子再次督促他回封地安乐。

  第二天,告示便贴满京城,大意是无双公主智取毒龙,毫发无伤的回到宫中,并欲盖弥彰的暗示公主仍是清白之身。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句话适用于名仕、侠客,绝不适用于女子的清白。

  可不论天下人如何想,只要有一个人相信她就已足够,这人就是兰香公主。

  无双公主回来后,把一切的细节都告诉了兰香公主,当然还说出了一个秘密。

  原来无双公主与兰香公主是同一天生日,毒龙每年来宫里窥视的,不是无双公主,竟是兰香公主!

  记得她曾对兰香公主说,姊姊才是世上最美的女子,若他有机会见到姊姊,必会仰慕姊姊…谁知竟一语成谶,多唏嘘!

  当然,这并非是毒龙没和无双公主在一起的真正原因,真相不只是唏嘘,更有点教人哭笑不得。

  「这几日汉王有来么?」无双公主问

  「来了,但我推说身体不适,未见,连茶也没给喝,后被朱公公请去下棋了。」

  「妹妹也担心他会来纠缠,幸有朱公公在。」无双公主道

  这汉王朱高喣,向来便觊觎兰香公主的美貌,如今皇帝北迁,更是有恃无恐常来纠缠。可他不怕天不怕地,仗着靖难首功,连朱棣的命令都敢违抗,却偏偏怕无双公主。这回朱棣再次下令太子,命其督促汉王返回封地乐安,可他却仍抗命不从。

  兰香公主嗟叹道「妹妹在外面出了这么大的事,竟还担心宫里的姊姊。」

  无双公主道「财狼不在远处,却在咫尺。这次父皇回来,定要讨个说法。」

  兰香公主道「妹妹还是莫与父皇说的好,他一向记仇,父王又不可能常回来…」

  无双公主道「那要看怎么说了。」

  这时宫女若琪来报,说是朱公公来了。

  朱公公是内官监的太监,本名周全,□□时严格限制太监不得识字,朱棣随之。而朱全与马和,是当年燕王府重点培养的人才,不但让他们读书识字,朱棣还挑选饱学之士授课,甚而召武林高手指导武功。

  马和本也应赐姓朱,可他笃信回教,朱棣体恤,改赐姓郑,因其爱马于郑州被杀之故。

  靖难之役,两人皆有战功,朱棣登基后,马和被赐郑姓,周全被赐姓朱,两人皆升为内官监太监,四品官衔。后马和被委以重任跨海出洋,宣扬国威,并暗访建文帝。而朱全则始终留在朱棣身边,可因靖难时受了伤,马全不适应北方的苦寒,因此便留在南京。

  从小朱棣便最疼爱这两位公主,北迁时还交代朱全要特加观照。朱全自然照办,平日除了来与两位公主下棋,还讲述宫外,尤其是武林中事。这次无双公主不在,能阻止汉王骚扰的,也只有他了。

  无双公主召朱全来,除了谢他帮兰香公主挡住汉王外,最主要还是要向他打听蓝生的事。

  朱全虽居于大内,可早年却常奉朱棣密旨行走江湖,对江湖各大门派之事尤为暗熟。如毒龙的很多事迹,两位公主便是从小经由他口中得知。

  朱全本以为无双公主是要和他谈毒龙的事,可万没想到她却绝口不提毒龙,反而关心起一个五十年前就销声匿迹的少年侠客。

  他对蓝生并不陌生,至今仍有传言,说当年徐达与常遇春能如此顺利拿下大都,跟这少年有极大的关系。

  「南海门的蓝掌门,现在知道的人不多了,」朱全道「可五十年前,他却是个家喻户晓的大侠,武功剑术比那毒龙丝毫不逊色。」

  「五十年前?」无双公主惊道「那他不该都六、七十岁了?」

  「如果他还活着,确实应该这岁数了,可五十年前,他却凭空消失了…」

  无双公主没再插话,耐心的听朱全讲述着五十年前,蓝生与诗妹一件件堪称传奇、脍炙人口的事迹。

  离开驿站后,霜儿带蓝生至近郊,在不算繁闹的十字街口,霜儿租了间带有小院的房子。

  霜儿笑道「房子是凤姊看的,不过一年的房租二十两银子可是霜儿付的。她没银子,又不屑干鸡鸣狗盗之事,…只好霜儿代劳。哥哥就暂时住在此,霜儿与凤姊有要事待办,快则三月,慢则一年半载霜儿便回来陪哥哥。」

  「去这么久?」蓝生惊问,想必是有要事。

  「哥哥舍不得霜儿?」霜儿坏笑道「记得哥哥答应霜儿不喝酒的,若遇到她,能避则避。」

  「我怎会遇上她?」蓝生问

  霜儿诡笑道「那间城隍庙就不要去了,连附近都莫去。」

  喔,蓝生都忘了,她虽深居宫墙之内,可一个不小心还是会在某处撞上。她既去那礼佛,便还会再去。尤其那城隍庙原本就是朱棣为她而建的。

  「霜儿昨晚真的什么也没做?」蓝生问

  「哥哥,霜儿都说过了,霜儿何时骗过哥哥?」

  蓝生摇头苦笑,笑霜儿还少骗他了?

  霜儿一脸无辜道「好吧就算有也叫《君子可欺不可罔》,谁叫哥哥是君子呢?」

  蓝生无语,凝视着霜儿,真的要分开这么久还真有些不舍。尤其霜儿走后,自己真是举目无亲了。

  霜儿道「哥哥,前天是霜儿的错,让哥哥烦心了。」

  霜儿自然是指负气而走之事,蓝生道「哥哥知道霜儿是为了哥哥,只是霜儿便这样走了,教哥哥好难受。」

  霜儿道「哥哥放心,霜儿不会再这么做了。」

  接着霜儿开始打扫着房间,才几瞬间,便将许久没人住的空房弄得一尘不染。霜儿一直陪蓝生到近三更才离去。蓝生坐在床沿,发着呆,这还是此生第一个家。

  只是怎这般寂寥?

  霜儿真的走了,蓝生一直在家里呆了三天,屋里有一桶米,几袋面粉、油、盐、醋等开门七件事几乎一应俱全,只差茶了。

  后院有劈好的干材,有口干净的井,前院蔡圃里种的有萝卜、白菜,香葱。墙上挂着已干的丝瓜还有葡萄藤。

  窗台上还有株郑和下西洋时带回来的六月柿的盆景,是霜儿那天从紫禁城里盗来的,霜儿又换了个盆,现已是八月底,虽然枝上也只剩一粒果子,可圆圆红红的还真酷似柿子,煞是好看,。

  霜儿告诉蓝生一个秘密「都说这果子有毒不能吃,其实霜儿吃过,酸酸甜甜,忒好吃。」

  记得那天去紫禁城盗树时,霜儿说是送给蓝生乔迁的礼物,当时还闹不明白,原来霜儿与凤姊早就租下这房子,就等着蓝生从江南回来。

  蓝生打开短几上的一陶罐,里面竟是清香扑鼻的《阳羡雪芽》。看到这罐雪芽,蓝生的心暖到要熔了。

  蓝生红着眼,心道『霜儿,妳与凤姊放心,蓝生决不负诗妹,也绝不会辜负妳俩的情意。』

  第四天,蓝生憋不住了,想到街上走走,正巧听到街上锣鼓喧天,拿起魔笛便往外走。

  原是不远处在张贴悬赏要犯的告示,主角不是毒龙,当然也不是什么天下第一偷,告示上是十余个《飞龙帮》的江洋大盗。十几人中只有六个有画像,所犯之案除杀人越货,最令人发指的还有□□良家妇女。

  围观者议论纷纷,许多女子担心受怕,暗地环视左右,纷纷垂首离去。而告示旁有一队官兵,为首的百户嚷声道「这群贼人前日在邻村犯了案,掳走一名女子,并杀害五名村民,凡有见到可疑者,速到官府报案,这批贼匪各各武功高强,切莫逞强好胜。」

  蓝生并未关心赏金多少,见围观村民个个忧心忐忑,心知,一群恶匪才在邻村犯案,就像是山里跑来了猛虎,咬伤邻居,几乎是人人自危。

  蓝生突然想起之前霜儿斗杨某的经验,心想若有盗匪在附近,必也会来看告示。

  于是等官兵走后,他便立于离告示不远处的一株槐树下,仔细观察。

  未几,果见两人从饭馆出来,剔着牙,哼着曲,大摇大摆地走到告示前,可四只贼眼不时飘着四方。

  蓝生暗道,这贼人未免太生愣,比起杨某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蓝生估计他俩看完告示后,可能会往西走,那儿僻远且有座荒林,于是他先缓缓朝那儿走去。

  果没多久边便听到两人的步履声,快步朝自己子走来。

  蓝生放耳倾听,其中一名二十余岁的青衣男子道「告示说我等往南去了,看来大哥的计策奏效了。」

  「可不是,」另一名年约四十的蓝衫汉子道「不过就算数十官兵,也奈何不了我等。」

  青衣男子道「三哥说的是,大哥和几个哥哥的武功决不在八大派掌门之下,就算数百官兵也困不住我飞龙帮。」

  蓝衫汉子道「呵呵,你小子这话稍过,这八大派的掌门还是有些本事的,此话唬唬寻常百姓可以,若真遇上武林高手,还是休说为好。」

  蓝生听得暗笑,看来那青衣男子马屁没拍成,不过这蓝衫汉子也算有自知之明,若是八大派掌门,连几个采花淫贼都敌不过,这江湖不知要乱成什么样了?

  自来江湖事江湖人管,这些匪徒虽未必是一流高手,可百来官兵确实难以拿下。还是得有名门正派,尤其是七大派的高手才能将之歼灭。可惜霜儿不在,否则看霜儿收拾起这帮歹人,可比看斗蟋蟀要精彩百倍。

  蓝生回想起中秋前夜的那场百年一遇的斗蟋蟀大赛,霜儿与银霓的纵横捭阖,那些蟋蟀一方面受她俩控制,一方面又不失野性,如武林高手决战般的气势与氛围,真是精采绝伦。

  走着走着,突听那青衣男子道「三哥,前面那少年怎往林子里去,要是他发觉大哥的藏身处可不好。」

  蓝衫汉子道「也是,若是个俏娘门还值得,犯不着为了这晦气的报露行踪,待三哥前去将之吓跑。」

  蓝衫汉子说完,两人便加快脚步,三步两步便追上蓝生。

  「喂,秀才,我兄弟初来此地,方才银子不慎被盗,可否借个五十两盘缠,待我俩回去后,便差人送来。」

  蓝衫汉子这语气分明是文抢,蓝生装着有气无力道「在下我也是初来此地投亲,盘缠也花完了,瞧,都两天没吃饭了…」

  蓝衫汉子道「既两天没吃饭,不讨饭去往林子里去做甚?」

  蓝生道「在下脸皮薄,开不了口,想那林中或有野果,聊可充饥。」

  蓝衫汉子不耐烦道「都什么季节了,就算有果子也早被鸟吃光了,大爷我身子乏,要去林里找个僻静处休息,你可别跟来找晦气。」

  「是」蓝生恭敬道「在下还是回街上,看能否遇上亲戚。」

  蓝生说罢装着一副失魂落魄,转身便往回走。

  林子都让了,那青衣男子嘴上还不饶,背后还在放狠话,「要不是…定将你这穷酸大卸八块。」

  蓝生故意走得慢,且始终没回头,听着他俩的脚步声,直到确定他俩没入林中后,才回头施展轻功。只一转眼便跃上林梢,几个跳跃,已来到离盗匪栖息地不远处。

  蓝生于林梢细听了一会,原来这飞龙匪帮聚于此,是打起另一帮人的主意,这帮人不但有油水且还有个标志的姑娘。蓝生没从头听,也不知他们盯中的哪条道上的,但此事却不能不管。

  他们还在等,等探子最后回报。

  约一刻左右,果听得有人快步奔来,回说那帮人于《十里客栈》吃饭,三男一女。

  飞龙帮准备动手了,那匪首大哥帮蓝生点了人数,一十八人。五人进客栈生事,七人于外面接应,两人于十里亭中乔装过客下棋乘凉,两人分别于东西两条路口放风,两人留守林中看守财物。

  蓝生本想先赶至十里客栈示警,但又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个黑□□。

  于是趁众人离去,蓝生立即先解决了留守的两名匪人,并搜刮了银两。

  「哇,太沉了,两个包袱,少说也有几千上万两银子。」

  蓝生打开其中一包,才一瞥,哇,竟还又一半的黄金,看来这两个包袱值个五、六万两。

  蓝生实在不解,这帮匪人既已积垒了这么多银两,怎不找个地方躲着花用?如今风声紧,却还轻意犯险。

  这匪盗之心蓝生岂能知道?一但走上这条路,便如恶鬼之嗜血,只要见到血便永远不会嫌饱。更何况彼等自恃武功了得,便是官府也奈何不了。

  蓝生知道盗匪一般都不喜银票,换钱时容易报露行踪,可这么重的现银蓝生如何随身带着?灵机一动,先将之分别藏于两株枝桠茂盛的树干上,等事了之后再来取。

  藏好银子,蓝生使轻功,往十里客栈奔去。

  蓝生到时,已见到两人在十里亭内下棋,客栈外一群人正赌着钱,或蹲或踞或坐吆暍着,数了数,正是七人一个不差。

  这时蓝生才知道原来之前常去的客栈便叫十里客栈,以前只想买醉,哪有心思留意客栈挂了什么名?

  蓝生走进客栈,怔了怔,那不正有三男一女坐于靠窗的位上,可竟是轩辕派的瞿采明一行。

  蓝生纳闷:比武招亲都黄了,公主也被劫复返,怎还在此留连?

  他哪知道,四人看完比武招亲后去了南海门,拜見寶兒,並在云龙山住了几天。今早才离开准备回轩辕派,一路走走玩玩,午时已过才路过此地打尖吃饭。

  掌柜见蓝生穿了套新衣,笑问「客官吃点什么」

  蓝生手往兜里一探,惨,出门时匆忙竟忘了带银子,尤其方才处理数万两的赃银,明知要来此,竟也没想到先预支个几两。

  掌柜的见蓝生这副尊容,心知肚明,摇头道「客官还喝酒?」

  蓝生忙道「不喝酒了,我等人,不然给杯茶水吧。」

  掌柜心善,要小二泡了杯龙井。

  蓝生坐下,见轩辕派邻桌的五名匪帮正瞅着自己,其中蓝衣汉子与青衣男子已打过照面。

  那青衣男子面露憎恶之色,似想要来寻蓝生晦气,但为那蓝衣大汉所阻。

  而轩辕派四人似对蓝生的出现也颇心烦,更是一副小气鬼见到乞丐的表情。

  蓝生看在眼里,喝着茶窃笑不语,可茶刚下肚,才发现肚子真饿了。尤其齐采瑶点了一桌的菜,更叫蓝生垂涎三尺。

  没让蓝生久等,好戏随即上演,先是那青衣男子斟酒时,没执稳,手一松,半壶酒竟全洒到了瞿采明身上。

  蓝生心想这帮匪徒真会挑人,看来是做了功课。

  果不然,脾气暴躁的瞿采明随即立起,暍道「小子,你是何居心?」

  蓝生来得晚,之前瞿采明对邻桌这群不速之客便积蓄了满满敌意,他五人一进门便大声嚷嚷,还不时瞅着齐采瑶看,尤其眼眸中吐露着那□□不堪的欲念,更教他难忍。

  这半壶酒来得好,便是教他发作。

  青衣男子自是不甘示弱,回身道「手没拿稳又不是故意的,嚷嚷什么?」

  也就半壶酒,一句话,双方便动起手来。可轩辕派的四名剑客,剑才刚出鞘,却被对方三人一一点中了穴道。

  蓝生看出这帮匪人确有两下,不过也如他之前所估计,这些功夫应付官府、官兵还可,若真想攀比八大掌门,还差得远。

  而轩辕派四人竟未出手便被人点了穴道,也甚是出人意表,想是他四人江湖经验不足,以为对方会好整以暇的与比剑呢。

  青衣男子先搧了瞿采明一个耳光,骂他不长眼,然后便一一检视四人随身的包袱。

  说是扰了爷们的酒兴,要索赔。然后蓝衣大汉等人也来搜刮,果然从四人包袱中搜出百余两现银。

  就在此时,门外竟走进一黄衣女子,五人立即停了手,十双贼眼瞅着黄衣女子不放。

  蓝生恍然记得,那日在客栈前,似见过这黄衣女。那天她也穿着一袭黄丝衣,坐于疾驰的马车车厢内,频频回首,似乎有话要对自己说。

  今日近观,这黄衣女子年约二、三十,皮肤白皙,五官俏丽,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尤其那对滴水明眸,美得叫人心酥。

  蓝生心想,不能说齐采瑶不美,可若对比,这黄衣女子便是近似仙子等别的姿色。

  黄衣女子环顾四周,笑意更深了,她选择坐在蓝生旁桌,向掌柜的要了壶上好的清茶。

  掌柜的茶送来,可只有一小杯,颤颤畏畏地向黄衣女子道「姑娘,这杯茶是小店招待,给姑娘解渴,不巧今日小店有事,喝完茶还请姑娘自便。」

  方才,双方甫一动手,掌柜的便确定这五人,还有门外的七人,定是官府才通缉的采花大盗。

  蓝生知道掌柜确实是心善,怕黄衣女子遭到匪人毒手。但这飞龙帮众可不愿意了,门外又进来三人,蓝生认得其中一人便画像上的匪首。

  那匪首见猎心喜,尤其是如黄衣女这般的美女,他怎还闲得住?

  「掌柜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哪有赶客人走的?」

  黄衣女笑道「是啊掌柜的,这方圆十里就你一家客栈…,是怕姑娘我银子不够么?」

  掌柜的无奈,只好重去沏茶。

  「我要两个杯子,再炒两盘素菜,一碗饭。」黄衣女道

  点完菜,谁知此时黄衣女竟转身向青衣汉子那桌人道「打扰了,你们该做什么便做什么,我当作没瞧见。」

  此话一出,全屋的人都愣了,莫非黄衣女知道方才发生的事?难道她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时飞龙帮的一喽啰走进来,在匪首耳边轻声道「就她一人,没有帮手。」

  蓝生心道这会要节外生枝,这黄衣女敢只身来此,想必是会武功的,可她却没带兵器,她能徒手敌过这些匪众?一十八人耶!

  这点连蓝生都没把握,蓝生方才一直盘算,若动起手来,必得先夺下一柄长剑,再搭配魔笛才能有胜算,若单靠魔笛或徒手,也只有逃命的份。

  在匪首示意下,蓝衣汉子继续方才的戏码,几人搜完包袱后,自然开始要搜身,可一旦被这群采花道搜了身,这齐采瑶的一生便算毁了。

  但听瞿采明嘶吼道「是我轩辕派瞿采明对不起诸位英雄,要杀要剐系听尊便,银子也双手奉上,切莫辱了我师妹名节。」

  那匪首道「现在才认错晚了吧,怎么,报了轩辕派我等就怕了么?」

  要知道若真碰上轩辕派高手,这群匪人的确杀剐任凭,可盗匪过的就是快活一天是一天的日子,明天碰上了明天再说,那怕是皇帝老儿也吓唬不了他们。亡命生涯到头横竖是死,死在谁手里有何不同?。

  搜身继续,眼看就要轮到齐采瑶了。但见齐采瑶眼眶红肿,眼泪奔流,似已做了必死的打算。

  蓝生本以为黄衣女子会制止他们,可她没有。黄衣女兀自喝着茶,并向掌柜道「菜炒好了么?」

  掌柜的根本没心情炒菜,他心知肚明,若在店里出了事,这群盗匪岂会留下活口?死都要死了,哪还顾得了生意?

  「住手,」蓝生在最后一刻忍不住了「尔等欺侮一个女子羞是不羞?」

  跟采花大盗谈羞耻?亏蓝生想得出来,可他真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此刻说什么都一样,没有任何语言能够吓阻这群匪帮,要么拔剑相搏,要么闭嘴等死。

  青衣男子怒道「你这穷酸也敢管我飞龙帮的事,本还想给你留个全尸的。」

  蓝生耐着性子道「我与轩辕派有旧,今日撞上这等恶事却不能不管,我与你飞龙帮倒是暂无冤仇,不知今日便此罢了,我也不报官,轩辕派也不追究,从此相忘于江湖。」

  「别在这废话,」蓝衣汉子道,「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说完,一干人等已提着家伙缓缓朝蓝生逼近。

  蓝生知道恶战难免,对方人这么多,又没衬手的武器,还得提防暗器,唯有速战速决,否则累也累死。

  蓝生拔出魔笛,缓步朝那青衣男子移去,估计他武功最弱,打算先点他穴道,夺下他的剑。

  可这时黄衣女子竟站了起来,在敌人即将攻到时,突然道「笛子借我一用」

  也不管蓝生同不同意,冷不防便将魔笛抽走。

  这会蓝生可彻底晕了,难道要徒手对付这些恶盗?

  不只蓝生还没搞清状况,众匪也是奇怪莫名,但见黄衣女挥动魔笛以极快的身法穿梭在敌人间,也就几个弹指的功夫,九名匪伙便已八人被点中穴道。

  剩下匪首,此刻屋外赌博的,下棋的也全拥进,可都在门口,甚至连对手是谁都没瞧清便全成木头人。那匪首绝非武功了得,而是黄衣女有意最后再收拾他。

  趁这一空档,那匪首二话不说便朝门外奔去,准备逃之夭夭。黄衣女岂能让他逃走?拾起桌上一双筷子便朝他掷去,筷子不偏不倚地分别插入他两条大腿上的要穴。

  这无恶不作的匪首,既动弹不得又疼痛难当,此刻连声惨叫,继而哀号。原来黄衣女在掷箸前,抽空狠沾了桌上的辣油。

  黄衣女再一一检视众匪,分别补上了几处大穴,便算完事。

  她没去解轩辕派的穴道,而是向掌柜的道「我的菜呢?」

  掌柜的早就吓得魂不附体,这辈子哪见过如此厉害的手法?被黄衣女一问登时傻了。

  「姑娘点了两盘素菜」还是小二的提醒他

  「炒两盘素菜」掌柜的这才回过神来哟暍着吩咐厨房

  黄衣女又拿了一双筷子,沾了沾辣油,走向那蓝衣汉子前,道「天龙帮就你俩最坏,不知毁了多少姑娘,今日总算报应到了。」说罢便顺手一掷,一双筷子尽没入他腿中。

  惨叫声中,黄衣女走至桌前,倒了一杯茶,然后捧起魔笛,面向蓝生。

  蓝生不知她要做什么,只觉得这黄衣女忒是眼熟,且行事与常人不同。

  突听黄衣女向蓝生叫了声「师父」便跪倒在蓝生面前。

  蓝生这才真懵了,不只是他,整屋子还清醒的人都懵了,这黄衣女看来明显要比蓝生大好几岁,怎就叫他师父?

  「妳是?」蓝生惊惶未定,自己分明只收过一个徒弟。

  「妳是萱儿?」

  黄衣女奔泪泣道「师父,我是萱儿。」

  「萱儿妳长这么大了?」蓝生又惊又喜

  「是啊师父」萱儿破涕笑道「萱儿不慎长得比师父还大呢。」

  蓝生听了大笑,掌柜的与小二憋着不敢笑,其他的人却笑不出来。

  蓝生收下魔笛,将萱儿扶起。萱儿要蓝生坐下,端起刚才倒的茶,恭敬地递给蓝生。

  「掌柜的,我师父的菜炒好没?」原来菜是为蓝生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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