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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散成功?

  “王爷要放他们出府?”

  “有何不可?”李越伸筷子去挟盘里的青豆,笑着看一眼惊讶的莫愁。

  “有何不可?”莫愁急得声音都变了,“这里头有太后的奸细,王爷竟然就要放他们出府,连查也不查?”

  李越聚精会神把青豆夹在筷子上:“谁说不查?不愿留在府中的就可出府,你说那个奸细,他会不会要留下来?”

  莫愁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对,若是奸细,定会想方设法留下来。王爷这一招真好,让这奸细自己跳出来。不过,王爷突然要放人出府,还得有个理由,否则恐怕会让他们生疑呢。”

  “聪明。”李越筷子一抖,将青豆准确地抛进嘴里,“借口当然要有:弱水三千,本王此后只取一瓢饮了。”

  莫愁一怔:“那这一瓢,究竟是谁?”

  李越笑了笑,没有回答,眼前却浮现出柳子丹湿润的眼睛。

  “殿下—”周醒立在门口,“西园人已经聚齐了。”

  西园花厅上,一排站了十几个人。李越一一看过去,还真是满园春色啊。在椅子上坐下,李越看一眼莫愁,莫愁踏前一步,清脆地道:“西园众人听了:王爷今日开恩,放你们出府为自由之身。有要离开的,王爷赏你们每人二百两银子做盘缠,到我这里来领。听到了没有?”

  顿时一阵骚动。李越冷眼看去,所有人都是一副怔忡难以置信的样子,暮雨脱口便道:“王爷为什么赶我们走?”

  莫愁秀眉一立:“大胆!王爷是放你们恩典,怎么不识好歹?”

  李越摇摇手止住莫愁,慢慢道:“怎么,你不愿意出园子?”

  暮雨眼中神色变化不定,站在第一个的年轻男子忽然低声问:“殿下为什么突然要遣散我们?是不是,我们什么地方做错了,还是,因为长音之事,殃及池鱼?”

  发话之人立在第一位。西园男宠是按入园前后排序,吕笛已死,简仪不算,排在第一位的乃是如意。自李越进来,一干男宠全部是低头而立,此时如意抬头,李越一眼看清他的模样,不禁微微一怔:如意的模样与他梦中所见的少年风定羽有七八分相似,尤其那眉梢含愁的神态,宛然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如意这一句话正问到了其他人的心里,不禁都抬头看着李越。这一下全部抬头,李越才猛然发现,除了排在第六的清平、第七的暮雨、第四的徐春鸿和最后一位的含墨之外,其余几人或眉或目或鼻,竟总有几分与风定羽相似之处,而尤以如意和排在第九的靳远为最。李越还是头一次真正看清西园中一干人的相貌,忽然有点可怜真正的风定尘——他分明是在这些收集来的人身上寻找风定羽的影子。

  “殿下—”如意见李越半晌不语,目中神情黯淡下来,低声道,“如意失礼了,本不该问……”

  李越回过神来,干咳一声,清清嗓子:“本王说了也无妨。这西园,本王预备拆掉重修——此后弱水三千,本王只取一瓢饮了。”

  如意神情愈加黯然,低声道:“但不知,将来这园子重建后是谁有此福分……是太平侯,还是安定侯?”

  李越一怔,莫愁已经挑眉斥道:“如意,王爷已经赏脸答了你的话,你还想问什么?”

  如意怔怔看了李越一会,忽然一笑:“是,殿下已经赏了如意的脸,如意不该再不知好歹。”

  莫愁沉着脸道:“你知道就好。来领银子吧。”如意入府尚在青琴之前,自不会是奸细,入府后也不张扬,平和温厚,与众人都处得不错。莫愁料不到会是他跳出来询问,虽然训斥了两句,说到最后,声音也软了下来。

  如意微微一笑,向李越长身一揖,也不拿钱,竟转身便走。莫愁手举在空中,怔怔看着他去了。李越也有些讶异,刚想张口唤他,忽然又有一人排众而出,跪倒在他面前磕了个头,道:“春鸿谢殿下恩典。”正是徐春鸿,磕完了头,却跪着不起来。

  这些人中,徐春鸿穿着最为素俭,身上衣裳俱是旧衣,人也清瘦如柳,没半点血色。李越知他自孪生兄弟与人通奸后在园中地位一落千丈,心下也有几分怜悯,亲手取了银票,弯腰去扶他,柔声道:“起来吧。你京里没有亲人,准备去哪——”最后一个字尚未吐出,徐春鸿猛然抬头,袖中冷光一闪,已经到了李越胸前。他整个人都在李越双臂之间,这一下变生肘腋,连莫愁侍立李越身后,竟都没看见他做了什么。

  李越并非想不到会有人行刺,而是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有人行刺。此时他身体下压,重心前倾,倘若徐春鸿是刺他腹部,那便万万躲不开,但徐春鸿动作虽不慢,方位刺得却不怎么准,说是刺心脏吧,又有点偏左。李越前生在枪林弹雨中训练出来的反应救了他,向右一侧,哧地一声左肩上溅起一道红,李越右拳已经结结实实击在徐春鸿心口,打得他向后跌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手中利器也飞到李越脚下,却是一截折断的青铜烛台,尖端磨得雪亮。

  这一下子众人都惊住了。莫愁失声惊呼,抢上来扶住李越,撕下裙边替他裹伤。周醒本站在厅外,这会早蹿了进来,唰地拔出佩全架在徐春鸿颈中。简仪万没想到李越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受了伤,又惊又怒又愧,上去提起徐春鸿抽了一记耳光,厉声道:“谁让你来行刺殿下的?说!”

  徐春鸿咳了两声,一缕血迹顺着苍白的唇角淌下,冷冷睨了简仪一眼,没有回答。简仪眼睛一眯,杀气立现,利落地扯起徐春鸿一只手,手腕一翻,徐春鸿惨叫一声,右手食指已被生生折断。简仪冷冷道:“你一定要十根手指全部断过才肯说?”

  徐春鸿满头冷汗,嘴唇忽然一动。简仪眼疾手快,一手扣住他下颌,冷笑道:“想死?哪有那么容易!”放开他食指,又捏住中指。

  李越撕开衣袖,看看伤口也不算太深,挥手止住简仪,缓缓道:“是谁让你来行刺本王的?这个时候动手,时机不对吧?岂不是白赔一条性命?”

  徐春鸿抬头瞪着他。李越看出他要说话,点头示意简仪放手,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徐春鸿咽了口气,冷笑道:“殿下说得不错,这时机是不好。可是殿下将近一年不召春鸿,怎么能有好机会?”

  简仪怒极道:“谁让你来行刺的?”

  徐春鸿厉笑道:“还用谁来指使?殿下莫非忘了,春柳是谁处死的?”

  李越皱眉:“你是替兄弟报仇?”

  徐春鸿惨笑道:“我和春柳都是殿下买的,否则,不是进了窑子就是饿死。论理,春柳耐不住寂寞也是他的错,殿下若是一刀杀了他,我不敢有半点抱怨;可殿下却赏了他千刀之刑啊!竟不肯看在我们兄弟服侍殿下一场的份上,让他死个痛快……”他疯一般哭哭笑笑,“这会殿下要开恩放我们出府!殿下当初要是肯开一开恩……春柳春柳,你能再等上一年—你没这个福气啊!”

  简仪冷声道:“到了此刻还要怨天尤人……”李越挥挥手止了他的动作,道:“放他走。”

  一语既出,满堂惊讶。徐春鸿也怔住了。莫愁急道:“王爷—”

  李越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他为他兄弟,也是师出有名。叫人给他裹了伤,送他走吧。”

  徐春鸿怔在当地,半晌,突然长笑道:“走?家在何处?天下虽大,无我徐春鸿立足之地,人海茫茫,无我徐春鸿相亲之人—”突然向李越重重磕了个头,站起身来,一头向桌角撞了上去。

  周醒因听李越说放了徐春鸿,早退到一旁,简仪只防着他再行刺李越,却没料到他会自尽,伸手一抓没抓住。只见李越脚尖一蹴,徐春鸿腿一软,扑通摔倒在地上,头撞在桌边血流不止,晕了过去。原来李越听徐春鸿说了那几句话,已经觉得不对,离得远了抓不到,百忙之中一脚踢起那半截青铜烛台,打中徐春鸿腿弯。徐春鸿腿上一软,虽然仍是撞在桌上,力道已经减了大半,否则这全力一撞,哪有命在。饶是如此,简仪赶过去看时,人也已经晕死过去。

  李越呼地站起来:“怎么样?”

  简仪伸手探了探,回身道:“晕过去了,还有气息。”

  李越愣了一下,坐回椅上:“送他回房,马上去请医—请郎中调养。”

  周醒一招手,两个侍卫将徐春鸿抬了出去,李越不放心,道:“你跟着。”周醒犹豫一下,跟了出去。李越揉了揉眉心,转向剩下的人,道:“你们怎么想?”

  剩下的男宠们面面相觑,猜不透李越是什么意思。僵了半晌,石磊到底是当兵出身的人,胆量大些,壮着胆子第一个出来道:“殿下,我,我没什么亲人,还想回去当兵。”

  李越温声道:“你是哪个队伍里的?”

  石磊脸红了红,垂头道:“原来那里,怕是回不去了。”

  李越心里明白,略一沉吟,道:“那本王送你去陆韬将军麾下如何?”

  石磊大喜。李越伸手去取银票,道:“这银子你还是带着—”话未说完,莫愁已经抢先将银票拿在手里递给了石磊。

  石磊开了个头,下面众人见李越果然放人,胆子也大了不少。赏眉玄波二人对看一眼,互相推挤,终于也站了出来,道:“殿下,我们都想回家。”

  李越抬眼看去,赏眉的额头眉形,玄波的眼睛都极像风定羽,想必这也是风定尘给二人起名赏眉玄波的缘故,当下点了点头,莫愁自将银票发给二人,由侍卫送了出去。

  暮雨看着赏眉玄波石磊三人出去,面上神情不定,终于道:“殿下是真的要遣所有人出府?”

  李越含笑看着他:“怎么,信不过本王的话,还是怕本王将来难为你?”

  暮雨低头道:“暮雨不敢。只是怕这里有人不肯出去……”

  李越淡淡一笑道:“谁不肯出去?你么?”

  暮雨犹犹豫豫,终于道:“暮雨不敢违抗殿下之命,只是怕三王爷责怪暮雨没有尽力侍候……”

  李越立时明白,点头道:“知道了。你放心回去,本王派人去知会三王爷一声,包管他不会责你便是。”

  暮雨大喜,连忙跪倒磕头,喜孜孜出去了。李越倒有些出乎意料之外。本以为暮雨着意争宠有所图谋,没想到只不过是怕原主子责罚而已。当日里含娇送媚,今日却是掉头便走,虽然明知这些人俱不是自愿为宠,但这般的变脸也未免太有些凉薄。想这风定尘在府中收集了如许多的人,其中哪有几个真心真意?纵然李越是事外人,也不免有几分人事无常之感。

  这一下子去了六人,只剩下清平、吉祥、靳远和含墨四人。含墨已经几次想说话,都咽了回去。李越一眼瞥见,微微一笑,道:“你不用急,明天我带你去见你家侯爷。”

  含墨又惊又喜,难以置信,呆呆道:“真,真的?”

  李越失笑道:“是不是真的,明天就知道。你回房去吧。”

  含墨来王府不过一年,说是男宠,其实不过是摄政王要挟安定侯的人质,整日闷在西园里半步不得出去,简直要发了疯,暗地里不知诅咒了摄政王多少遍,如今居然听说能回自己主子身边,几乎以为身在梦中,稀里糊涂磕了个头出去。他这一年里见了摄政王就得下跪磕头,倒是这一次最诚心诚意。

  李越扫一眼剩下三人,道:“你们呢,怎么不说话?”

  吉祥看看左右两人,终于低声道:“回殿下,吉祥不是大胆敢违抗殿下,实是打小六亲俱绝,这才被卖进了青楼。如今殿下就让吉祥出府,吉祥也不知该去哪里,又没有一技傍身,只怕到了最后,还是哪里来回哪里去……”这意思,是说除了回青楼卖身,再无生路了。

  简仪目光一闪,看了李越一眼,道:“殿下,吉祥说的也是实情。殿下既是恩典,简仪看,不如叫他去殿下城东的铺子里做个伙计,总好过回青楼。”这是事前商议定了的,有不愿出府的,一律留下,暗中监视。

  李越点了点头,向靳远道:“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不想回家?”

  靳远年纪只比含墨稍大,身形尚有几分少年的清瘦。自李越说要放众人出府,他便一脸茫然,全无赏眉玄波等人的惊喜期待,李越问他一句,他竟没有听见,还在呆呆出神。卫清平轻轻拉他一下,低声道:“殿下在问你。”

  靳远猛然回神,连忙跪下。李越笑笑道:“起来说吧。你不回家么?”

  靳远怔怔听着,半晌没精打采地笑了笑,道:“任凭殿下发落。”

  李越怔了怔,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回家?”

  靳远苦笑一下,笑容中带着少年不该有的苍凉,道:“家?那样的家……靳远也愿到铺子里去做个伙计,不知殿下肯不肯赐靳远一席之地。”

  李越略一沉吟,微笑道:“也好。你识文断字,只做个伙计可惜了,去帐房吧。”

  靳远又苦笑一下,磕了个头道:“谢殿下。”起来和吉祥一起出去了。

  偌大的花厅里只剩下清平一人,李越、简仪和莫愁的目光都落在他一人身上,简仪沉沉道:“清平,你想如何?”

  清平神情平静,道:“殿下,清平临行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李越哦了一声,道:“你愿出府?”

  清平微微一笑,神情却是出奇的端正,道:“殿下恩典,清平岂是不知好歹?只是有一句话——敢问殿下,可是要从东平国运特产晶石为羽亲王修陵?”

  李越眼睛微微一眯:“你怎么知道?”

  清平端然道:“殿下忘了?当日太平侯携晶石前来,是清平侍寝。”

  李越上下打量他一眼,道:“确有此事,如何?”

  清平道:“清平大胆进言,请殿下收回成命。”

  “哦?”李越向后仰了仰,靠在椅背上,道,“为何?”

  清平神情安详,缓缓道:“诚如殿下所言,清平也曾是御前侍卫,对我南祁形势略有所知。南祁与东平交界之处山峦重重,殿下当日率军平定东平,自然深知。”

  李越自然不知,嗯了一声道:“山峦重重,运送晶石不便,若修建驿路则劳民伤财,大大不宜,可是?”

  清平微微一笑,道:“修建驿路虽则耗费巨大,但利于交通,并不算劳民伤财。清平之意,不在于此。”

  李越一怔,清平竟能看到修路利于交通之一面,颇与现代“想致富,多修路”的宗旨相合,其眼光比一般人是要高出一筹了,当下正色道:“那依你之见,是何处不当?”

  清平也正色道:“东平与西定不同,国内土地肥沃,物产颇丰,不比西定,有两河为患,时常成灾。何况与我国交通不便,又为何要代代结盟?清平以为,乃因彼国与北骁相邻之故。北骁国长于骑马射猎,其骑兵冠绝天下,屡有欺人之心。东平与北骁相邻,终日在其威胁之下,故不得不与我南祁结盟,意在抵御北骁。”

  李越看过地图和秘室中的资料,知道清平所言是实,但还没听出这与修路有什么关系,因此只是嗯了一声,道:“说下去。”

  “是。”清平直了直身子,道,“东平特产晶石,质地坚硬而脆,震动稍过则易碎裂,故而要运晶石来都城,驿道必修得宽阔平整,这一来固然宜于晶石入京,也易于骑兵疾驰啊殿下。”

  李越猛然一惊,突地坐直了身子:“你是说,若北骁取下东平,自驿道疾驰袭取京城……”

  清平目射精光:“自东平边境至京城,北骁轻骑二日二夜可到!”

  李越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好一个驿路,这不是修路,是给敌人修了一条康庄大道啊!良久,他缓缓道:“这路果然修不得。”

  清平舒了口气,撩衣跪倒:“殿下若肯收回成命,则南祁之幸也。清平言尽于此,这便叩别殿下。”稳稳重重磕了个头,站起身来便向门口走去。李越看着他背影,忍不住叫了一声:“清平。”

  清平闻声回身,面带微笑道:“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李越此时真要对他刮目相看,稍稍迟疑了一下才道:“清平,你,为何要对本王说这些?为何,要等到此时才说?”

  清平微微一笑,躬身道:“清平从前是殿下的男宠,用处只在床第之间,怎有此资格谈论国家大事?如今蒙殿下恩典还自由之身,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清平怎敢知而不言?”

  李越怔了一会,不由想起两句话,喃喃道:“众人遇我,众人报之;国士遇我,国士报之……”

  清平目光一闪,似乎想不到李越会说出这几句话,反复低诵了几遍,面上神情也有些变化,忽然长长一揖到地,转身去了。

  厅中没了那一队人顿时显得空空荡荡,李越对着空空如也的大厅发呆,心里翻来覆去只是清平回眸一笑的神情:再无媚态,全然一派清越风骨,少了魅惑却多了另一种撼动人心的东西。直到莫愁轻声唤了几句,才猛然回神,道:“怎么?”

  莫愁微笑道:“王爷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李越啊了一声,掩饰地道:“没什么,还不是想那件事?吉祥和靳远,本王怎么瞧着两个都不像?”

  莫愁蹙眉道:“靳远么,莫愁也觉得不像,但吉祥是打青楼出来的,查不清来路,王爷却不可掉以轻心呢。譬如今儿,谁想得到徐春鸿竟敢行刺王爷,幸好王爷身手好。说不定想动手的不止一个,只是看了徐春鸿的下场,才不敢轻举妄动。”

  李越伸了个懒腰道:“好罢,不管怎么着,就照说定的法子,着人看着他们两个,谅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莫愁道:“那徐春鸿—”

  李越不觉也有点发愁。摄政王种下的仇,为什么要他来受啊?

  “先养好伤再说吧。”

  “殿下—”周醒自门外进来,单膝点地,“周中书和孟侍中求见。”

  “啊?”李越猛地想起赈灾的事,“糟糕!”他忘得干干净净了。

  周凤城与孟骊走进书房,身上还都穿着官服。李越已经趁这几步路的工夫把孟骊的折子速读了一遍,心里稍稍有点底,含笑让莫愁上茶,道:“二位请坐。”

  周凤城欠身道:“冒昧前来打扰,不敢领殿下的茶。下官等退朝之后一直在户部等候旨意,久等不至,这才前来谒见。请问殿下,赈灾之事应如何处理?”

  李越稍稍有点窘迫,这一回府就审青琴,然后再处置这些男宠,他倒真把赈灾的事忘了个干净:“本王正想请孟侍中来细细商讨此事……”

  周凤城垂下眼睛,淡淡道:“殿下勤政若此,真是万民之幸。但西定大灾,灾民饥寒交迫,朝不保夕,莫不翘首以待赈济,还请殿下尽快下旨。”他淡淡说来,辞锋却是凌厉之极,孟骊连向他使眼色,他只当看不见。

  李越干咳了一声,有些尴尬:“中书令所言极是。”在特种兵里他受过速读速记训练,虽然方才只是草草一览,已经挑出了重点数字,“孟侍中所计数目共白银七十万两,这笔钱,户部可曾准备好?”

  孟骊犹豫一下,摇了摇头。李越一怔:“怎么,户部计出赈款竟然拿不出来?”

  孟骊向前欠了欠身,道:“回殿下,户部此时共有现银五十万两,尚需备出宫内日用,能拿出来的,只有四十万两。”

  李越眉头一皱:“户部拿不出赈灾银两,还谈什么赈济数目?”

  周凤城面色一变,就想开口。孟骊急横了他一眼,道:“回殿下,本来这笔数目应该拿得出来,但今年东平贡银未能及时来到—所以下官才和周中书来见殿下。”

  李越眉头一皱:“东平贡银为何不到?”

  孟骊面有难色,正在迟疑,周凤城已轻声道:“殿下莫非忘了?殿下欲运晶石为羽亲王修陵,令东平王用此笔贡银修路,自然到不了。”

  孟骊强笑道:“殿下当时也未料到西定今年大旱—此时若再调贡银,只怕缓不济急。”

  李越眉头深锁:“即便东平贡银不到,我南祁也不至连赈灾银子也拿不出吧?”高硕才不是今天才在朝上说国库丰盈?

  周凤城冷冷一笑:“殿下从不关心国库存银,往往豪赏军中将士,不问数目。如今皇上渐长,宫中用度亦一日大过一日,明年更要选秀,用度无数。我南祁连年征战,刚刚休养生息,只是两属国贡银算是每年大宗进项,根本不能称国库丰盈。今年西定大灾,自然贡银数目大减,东平贡银又被殿下挪做他用—”刚说到此处,孟骊立刻打断他道:“周中书,赈灾事急,我们不必多说,还是谈此事吧。殿下,下官有个想法,西定贡银今年数目虽然必定大减,想来二三十万两还是有的,只因国内大灾,此时尚未上路。但此项银子西定王也不敢擅用,若殿下能下令将此做为赈银,一来救急,二来也省了国内调银的繁琐。只是……”

  李越扬眉道:“只是什么?”

  孟骊迟疑道:“只是贡银挪用非同小可,除非殿下亲至西定,否则—”

  这话正中李越下怀:“孟侍中此计甚佳,本王正有意至西定实地考察一下灾情。既是如此,就依孟侍中所说,马上准备,本王尽快上路。”

  周凤城与孟骊万料不到李越答应得如此干脆,一时之间竟不敢相信。周凤城定了定神,道:“殿下是说,近日亲至西定主持赈灾之事?”

  李越点头道:“人命关天,刻不容缓。户部事宜由孟侍中准备,打点完毕本王立刻上路。”

  周凤城喜出望外。摄政王攻取东平西定后,对两国贡银数目定得极为苛刻。此次西定大灾,求赈折子飞马送至京城,一面在户部计算赈银数目,一面上奏摄政王,却一直未得批复。此后摄政王又因病三日不朝,因数目尚未计出,也无人敢催促。今日朝上提出此事,散朝后又听说摄政王先随安定侯去了御书阁,又去了太平侯府,根本无心于赈灾一事,因此忍不住登门催促。本也是冒死而来,谁不知摄政王视人命如草芥,一时不慎触怒了他,登时便是掉头的风险,却不料摄政王答应如此爽快,居然大有爱民之心,一时之间几乎难以相信。李越看他欲言又止,道:“周中书还有什么事?”

  周凤城躬身道:“殿下天恩,西定百姓皆仰雨露。凤城还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允凤城随殿下同往西定,一效绵薄?”

  李越上下看他一眼,微微一笑:“也好。周中书生长西定,于那边情况自然清楚,肯去助本王一臂之力,本王求之不得。”

  周凤城面色微微变了变,正色道:“凤城虽是西定人,但如今西定南祁已是一家,凤城不敢怀乡土之别,只想为朝廷出力而已。”

  李越摇手笑道:“周中书何必多心,本王所说皆是肺腑之言。罢了,周中书与孟侍中请回,本王这里打点行装,一俟两位传来消息,立刻启程。”

  孟骊因二人说得快,一直插不上嘴,此时才道:“周中书,你乃是文官,不会骑马,若与殿下同行只怕耽搁行程……”

  周凤城看他一眼,道:“孟兄过虑了,凤城于马术虽不精通,却也能驰马,赈灾大事,凤城岂敢耽搁殿下。”

  孟骊语塞。李越冷眼旁观,觉得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对。正在思索,周孟二人已经起身告辞,周凤城躬身道:“三日后,凤城于京门恭候殿下。”语气中已然大为恭敬,再也没有方才的尖刻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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