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上的公主 8_池中烟雨h池衷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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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上的公主 8

  夏羽寒绕过最外边的炉鼎,在庙殿外停步了。

  正红色的灯笼一排又一排,在她头顶上展开,笔直延伸入殿,直至神位面前,

  那光又是红通通的,照得整个庙殿炽如火海似的。

  夏羽寒不禁在心底暗笑,神裔馆只倒悬一盏灯笼,意思意思当象征,实在太客气了。

  看看人家官威的排场,从殿内挂到殿外,彻底落实挂好挂满,放眼望去,就像一颗颗西红柿挂在树上密密麻麻───

  不知道子裘这人到底什么性子?

  一盏一盏的灯笼闪耀,透过外层的大红纸以后,那光晕反倒被转成浓浓的桃红,好似连周遭的空气都被染了色。

  金黄色的灯穗在如焚的红光中摇晃,烟香袅袅浓郁的很,闻起来晕陶陶的,带点催眠的神秘感。

  夏羽寒沐浴在奇异的桃红光芒中,等待那颜色彻底遍洒在她的气场,

  末了,她深吸一口气,将半瓣彼岸花藏在舌尖下。

  一丝隐香自夏羽寒的唇间逸出,和她身畔光影交融,化为一抹幽微的魅红。

  夏羽寒斜倚庙门外的龙柱,看着那些雕梁画栋的七彩藻饰,从墙上蔓延到天花板,和大红灯笼全都密集成一团,她忽然觉得很作呕。

  心脏彷佛被人揪紧,隐隐作痛,连胸口都发闷起来。

  心因性,心因性生理反应。

  夏羽寒安慰自己,深呼吸,别怕。

  她多久没进庙了?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五个月?

  不,更久。全是在她尚未知晓自己的潜质之前,非自愿的,被人拉来拉去。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从前那时,她还是一只弱质恹恹的小绵羊,懵懵懂懂的,最易摧折,任谁都能走过来,随意玩弄摆布──

  在那之后,她心底长出尖锐的刺。

  起初那刺细细的,扎在肉上,只折磨她自己。

  她费了好大劲想把那些刺逐一拔起,却带血淋漓,拔了一根便再生一根,好似永远拔不完似的,把她扎得千疮百孔,也没真好。

  但有一天,她终于发现荆棘也会开花。

  那花儿小小的,却有慑人魔力,

  它扎在苦难的沃土发芽生根,逐渐开绽,红艳艳的浓烈如血,就如她暗夜里曾受过的伤害。

  不一样了,对吧?

  而现在,即使怀着恐惧,夏羽寒还是得成长,试试自己能否掌握神伶夜宴。

  她把书包的背带缩到最短,松松的挂在肩头,以防万一──

  万一不幸沦落到必须拔腿就跑的地步,至少这样是最方便的。

  是的,万一怎么了,至少她可以跑出庙外。

  她有神裔馆了,叶峰他们都愿意帮忙,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她身边只有假作坚强、内心比她更旁徨混乱的父母,

  他们只会拖着她四处求告,反覆让各种宗教仪式剥削。

  那些都结束了。

  她变强了,才能镇定下来回头看父母,而不带着恨意。

  温柔的看待他们,只因没有里世界的知识与能力,才会被愚弄,又成为伤害她的帮凶,

  那是想帮助孩子却无能为力,而转头对孩子发怒威压的父母。

  她终于看穿那些藏在错误下,畸形又权威的爱。

  懂了,却也不想回去了。

  。

  北极殿的门分三个,中央的正门是给神走的,门槛足足有一尺高以上,

  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小门,地平无槛,左边上书“北府神威”,右则书“极光普照”。

  民间有不成文的规矩,为了落实神尊人卑,庙中的大门不容凡人通行,那是神灵进出的专用道。

  凡人想参拜晋见,只能从右侧的小门进入。

  夏羽寒最听不得这种自我矮化的思想,她在门柱边探头,看了看站在内门双手环胸的男仙。

  果然,连守门的都一脸高傲,冷眼俯瞰众凡人的模样。

  这些驻庙仙官整天都看惯人弯腰又跪又叩,不高傲也难。

  人惯出来的。

  夏羽寒望向守门男仙,自言自语:

  “晏子使楚。楚人以晏子短,为小门于大门之侧而延晏子,晏子不入,曰:使狗国者,方从狗门入。”

  说的是春秋时代齐国大夫晏婴出使楚国的典故。楚王意图刁难晏婴,刻意怠慢不以正门迎客,反而要晏婴从旁边的小门钻进来就好。

  晏子就说了,使狗国者,从狗门入。今臣使楚────

  欸,请问你们是狗国吗?如果是狗国那就有点难办了是吧。

  “我今当从何门而入?”

  夏羽寒似笑非笑,目光直视对方。

  那男仙也不傻,仙界的繁文褥节不少,绵里藏针的话可多了,岂不懂话中之意。

  他们自己的领导整天都弯来绕去。没文化的永远都只是底下人,而不是坐在上头的人──

  就像能领导众人的,从来都不是纯粹的无产阶级。

  要是还在仙界,他二话不说就把人踹出去了,

  天权宫内部纪律森严,但在人间顾庙是另外一回事。

  能割羊毛的绵羊,当然是越多越好。

  所以顾庙跟信徒互动呢,就是越随和越好。

  天权宫仙官平时眼高于顶,在庙里驻点办公大概是最随便的时候。

  就算有乞丐进来参拜兼休息,他们也不排斥,因为乞丐会感激借宿的庙,一边喃喃向神灵祝祷──要是哪天乞丐赚了点小钱,还会认为神明有灵,跑回来还愿呢。

  至于收不到香油钱或香油钱失窃,都是庙公的事,仙界毫无损失。

  仙官守的是能量,能造成威胁的向来不是凡人。

  而凡人的烦恼向来跟神仙是分开的。

  但夏羽寒微微启唇,并不真的像凡人一样开口,她用的是灵能者和异界惯常沟通的方式。

  虽然音量不响,却足以传至守门男仙的耳里。

  ──小妮子忒无礼,声音倒是挺好听的。

  看守正门的男仙左眉微挑,忍不住抬起眼皮来,又迅速低了下去,维持威仪。

  虽然他并未说话,连手臂都没抬,但眼皮一睁一敛之间,夏羽寒就当他听到了。

  而且允了。

  正门的门槛高得夸张,夏羽寒看了都要咋舌,显然连建筑的凡人都不想给凡人同类通行,

  大概是跪得姿态特别好的奴才,特别看不爽别人站着,非要大家一起打折双腿,心理才能平衡。

  想怨天怨地都无处,只能怪自己同胞不争气呗。

  夏羽寒身材娇小,但腿挺长的,行动起来挪腾灵巧,并不感到困难。

  她身上穿的却是制服裙,版型偏窄,在下臀边缘缩紧,拉出包裹浑圆的线条。

  原本学校设计窄裙的美意,就是想以衣著不便来约束女学生恪守仪态,小步小步走,别像猴子一样上窜下跳粗野。

  这可大幅限制了她的行动力。

  夏羽寒原本抬腿欲跨,但刚踏出半步就改变念头,

  她乾脆踩上那门槛,再轻巧跃下。

  砰────!

  两道强劲的罡风,从左右同时袭来。

  “无礼!”好几个声音同时响起,异口同声喝斥。

  供桌上的长明烛一阵闪烁,忽亮忽灭。

  原本站在正门边的男仙出刀一挥,截断夏羽寒后方的退路,三名天权宫仙官已将她包围,气势汹汹。

  夏羽寒也不后退,早料到有这一着。

  庙门之槛正是主权的分际,这是彼此都知道的规矩。

  从神专属的正门入,又踏在门槛上,隐隐有侵门踏户的意思。

  她从门槛下来,徐徐轻吐一口气,站定。

  吐息之间,是一缕彼岸花的隐香。

  三道掌风全在触及她身子的那一刻骤然止住,欲发未发,自家阵势却难掩凌乱。

  站在夏羽寒左侧的男仙,单手执书,往后边男仙的刀柄偷偷推了一下。

  后边男仙的刀尖微微上翘,正对着右边同伴的掌心,仅差了几厘──在右边那位的手即将触碰到夏羽寒肩头时。

  三人脸色都微微一变。

  虽然明着看似围绕着夏羽寒,凶巴巴的意图威吓,实际上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对峙的微妙感一闪而逝,夏羽寒赶紧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未执兵刃,并无冒犯之意。

  “天枢宫首座行令。

  我代表神裔馆来找子裘大人。有要事请教。请问他在家吗?”

  三名男仙一愣,各自讪讪的收回兵刃。

  夏羽寒软软糯糯的馀音好像仍萦绕在耳里,但听到天枢宫首座行令,全场脑袋就清醒了许多。

  ──敌部门派来的。

  ──唉。

  ──刚刚不知道怎么了?

  夏羽寒的肉身穿得普普通通,白衣蓝裙的高中制服,跟一般学生差不多,但她元神打扮的很典雅。

  一身月白衣,随步摇曳的连身纱裙,浅灰色的绢带系在腰间,上头钻光细碎璀璨,衬得细腰更加嬝娜。

  她的曲线全藏在雪羽披肩之中,唯有在抬起手来表示善意时,纤腕从雪色水袖中伸出一小截。

  她抬腿跨上门槛又落地时,裙幅起落飞扬,不经意露出的踝胫,亦是细致莹白,一如霜华。

  夏羽寒偏着头,披肩上闪过细细的光泽,那璀璨却不刺眼的碎光映入众男仙的眼帘,大家的眼神也随之一明一灭,看清了──

  她应该有人照顾了。

  虽然夏羽寒未着官服,也没现出官方印信或什么,但──

  一定是有人照顾的,唉。

  不知道是天枢宫谁的女徒,却让她一个人来?

  但登门挑衅,又不亮招?

  夏羽寒看大家全都不回话,也不退开,这么卡在门边也有点尴尬。

  她乾脆撩起书包,把右手伸进去掏了掏。

  三名男仙全都后退了点,凝视着她的动作,准备迎敌,不敢松懈。

  在仙界诸宫的印象中,首座行令就是天枢宫豢养的牧羊犬,不学宣教,专精战技,

  这是一群很奇怪的行令者,不慕名利,又特别年轻,暴走时有可能跟庙里主神直接开干──

  神裔馆前年横扫青鸾坛,把青鸾郡主和一干仙官打成重伤的事迹,轰动了十二宫。

  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但夏羽寒摸了半天,没掏出法器,反而掏出了一个毛茸茸的猫脸零钱包。

  刷的一声,她拉开拉鍊,把硬币全往捐献箱里倒,哗啦哗啦,发出一连串清脆的连响。

  “入境随俗,我也捐一盏灯吧。”

  她指指大家的头顶,一堆大红灯笼拥挤在一起,宛如爆料丰收的西红柿挤在水果摊上堆叠促销,跳楼大拍卖的感觉,

  “我追加一盏还摆得下吗?看起来好挤。”

  天权宫的男仙们楞了一瞬。

  那陀满坑满谷的西红柿.....

  搞得整间庙都是桃红色的灯光,简直要冒出粉红泡泡似的,

  要不是木雕神像手中还拿着剑,就会被当成负责帮凡人拉皮条的月老。

  要不是门匾上挂着北极殿三个金字,看起来就像有色按摩的营业场所。

  是的,他们也很无言!!

  如果可以连现实都能自己亲自动手装潢的话,子裘就会毫不客气,把整箩筐西红柿全都堆到庙公头上。

  夏羽寒的话把他们逗乐了。

  但他们的笑非常内敛,就像看到一只小奶猫蹒跚学步不小心滑了一跤的那种笑,仅止在嘴角形成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又迅速掐灭,很敬业,并未忘记自己仍在执勤中。

  夏羽寒这才发现,这座庙里的驻点仙官清一色都是年轻男仙。

  把刀藏在身后却笑得儒雅的男仙,

  卸下半甲、仍显得英气勃勃的男仙,

  拿着看到一半的兵书便冲过来挡门的清秀男仙。

  ──丰姿仪态各个不同,共通点是颜值都很高。

  夏羽寒小小的困惑了一下,忍不住好笑起来。

  她有点懂了,这庙应该颇受女孩子青睐。

  天权宫是军部,阳胜阴衰很正常,工作性质使然。而负责拉红线的玉衡宫,就是满满的媒婆。

  天枢宫的业务拓展太多,组织叠床架屋,有些庞杂,随便乱收的人类学生也太多了,宣教体系自然发展成男女各半,分配的很平均。

  但向来眼高于顶的天权宫下来人间拓展新据点,捏着鼻子忍耐头上一大陀西红柿,纡尊降贵为民服务,说穿了就是为了狠拔天枢宫的桩,瓜分天枢宫的殖民地盘。

  为了出奇制胜,所以子裘把全办公室的颜值都认真筛选过了。

  这是很有道理的。举例来说:

  一个帅哥和一个丑男,就算两个人讲话都很动听,你还是比较喜欢看着帅哥的脸。

  一个帅哥和一个丑男,两人比赛讲屁话,帅哥的胜率绝对高出许多。

  要是终归都得被骗,被帅哥骗财骗色一顿,事后还能安慰自己,至少比被丑男骗好一点────很无奈,但这是人性。

  你们这边是不是专收女徒啊?

  主动想发愿当行令者的通灵女一定很多吧!

  夏羽寒真心很想问,但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还是算了。

  因为她转头一看,发现坐在解签桌的凡人义工也是一个肥墩墩的大娘。

  庙婆比庙公更加热心积极的顾庙,以便和心目中的神祇常相左右。

  夏羽寒从苏莞静那儿听过的言语,刹那间全串起来了:

  伊玖掌权青社之时,是权青社发展的高峰。而子裘接在青鸾郡主之后,他记取了青鸾郡主的失败,和更前面伊玖的成功──子裘玩的,是很隐晦的【新妇神学】心理。

  新妇神学是早在旧约时期,西方神祇就用过的招。

  你的灵性和身子都是神创造的,所以你当全然奉献给神,一如处女守贞,雀跃的等待丈夫临幸──嗯,教导韭菜引颈期待镰刀的意思。

  ::你们要如贞洁的童女,献给神,只怕你们的心或偏于邪,失去那向神纯洁的心,就如夏娃被蛇用诡计引诱。──〈歌林多后书11〉

  ::记住,造你的是你的丈夫,万军之耶和华是他的名。耶和华将召你,如召被离弃心中忧伤的妻。──〈以赛亚书54〉

  ::羔羊嫁娶的时候将要到来,新妇也自己预备好了,准备蒙恩。──〈启示录19〉

  只要你谦卑又贞节的全心侍奉神,神必宠召于你。

  至于平时呢,就负责把自己洗乾净,以便迎接神的雨露。要像新妇一样诚惶诚恐,在心底时时刻刻盼望丈夫,千万别理隔壁其他的神仙,不然你就是最下流的淫.妇.娼.妓,老公一定提刀冲出来,诅咒你下地狱──

  ::你这背叛的妓.女啊,要听耶和华的话。主耶和华如此说:因你的污秽倾泄了,你与你所爱的行淫露出□体,因你拜一切可憎的偶像,流儿女的血献给他,我就要将你一切相欢相爱的和你一切所恨的都聚集来,从四围攻击你;又将你的下□露出,使他们看尽了。──〈以西结书16〉

  嗯,简单直率,神以最淫猥的言语努力诅咒离教的人群,导致节录时还得依法打上马赛克。

  可见从古到今,神鬼之间抢韭菜抢得多激烈,激烈到出口成脏、追在后头狂骂,

  只是大家实力相当,不方便直接互殴,所以千错万错都是韭菜的锅,恐吓韭菜就对了。

  夏羽寒也被父母拖去教会过,她很佩服这种书竟能传颂千古不灭绝,现今信众人口数还能独霸全球,

  大概是不搞生育计画的独特好处,于是神的粗口狂言成为世界上最畅销的一本书。

  根据科学统计,东西方的虔诚信徒都比无神论者更热衷于生殖,向往高产爆量的生活,甚至唾弃避孕。

  夏羽寒一度怀疑,或许以子.宫.强行占领世界,就是神赋予信徒的最大使命也不一定,而且数据上还算成功。

  有鉴于风土民情不同,在这鼓吹女性自主的崭新时代,子裘把新妇神学直接落实成字面上的意思,换个包装玩出新高度。

  他将天权宫强硬的军部作风藏到神像之后,前头摆出一干令人意想浮翩的美男宴,有意无意对一下频率,寻找内心空虚又渴望成为新妇的小羔羊们,尤其是让最喜欢神神叨叨的敏感体质惊鸿一瞥──

  那一眼可能只有三秒,但足以记住三年。

  物以稀为贵,就是因为难得一见,所以特别可贵。

  那是画了浓妆又加滤镜的的流量小生远远比不上的效果。

  何况这群男仙没有卸妆后就沦为路人的问题。

  一个长相绝美的男仙出现在夜晚的梦里,慰问数言,褒奖几语,略施一点小恩小惠,

  纯洁的新妇就会成为子裘的布道爪牙,捍卫自己伟大的老公,并为他往外撕人。

  糟。

  真糟。

  直到追到这里,夏羽寒才不得不承认,东东的炼蛊之学是对的。

  她对付不了子裘,即使她窥破了这些烂招,但还是解不了根源。

  唯一的方法就是东东说的──

  以毒攻毒。

  夏羽寒抿抿唇,很谨慎的控制神伶夜宴那极度狂暴的魔香,

  要是一不小心就会酿成大祸,她摸索了好一阵子,才勉强拿捏出一点分寸。

  就像现在,她只敢用上半片花瓣。

  三名男仙的目光全都紧紧盯着她。

  夏羽寒不确定他们看的是她,还是她身上那难以察觉的红色雾岚。

  半瓣彼岸花随着她轻柔的吐息,彻底稀释在整个前殿,

  那弥漫的桃红光好似深了一分,却无人察觉。

  空气中流动着暧昧的气氛,但谁也不肯先开口。

  隔了一张又一张的红木长桌,她朝正殿中央的神龛望去,

  可惜主神的位子上空荡荡的,子裘好像不在家。

  “哎,子裘大人不在吗?”

  夏羽寒叹了一口气,她微微侧身,试图绕过那些年轻男仙,迳自往内走。

  大家果然又倒退了一步,不得不让她通行。

  那感觉非常微妙,像是一群禁欲中的年轻僧侣,小心翼翼的面对他们修行中最大的魔障──

  千万别碰,才能充分假装自己毫不感兴趣。

  夏羽寒的存在忽然让一众男仙感觉很棘手,如果要把她扔出去,肯定得碰到她的身子。

  但同僚都在场,众目睽睽,偏偏主神子裘没下令,他们也没有阻挡的理由。

  急于动手就跟急色没两样了。

  夏羽寒走凡人的路子,捐了香油钱,却从正门而入,说着神灵的语言。

  她一进门,就报了天枢宫首座行令的身分,她没先拔剑,谁都不好先动手动脚。

  半瓣彼岸花恰当好处,随着夏羽寒的游走的步伐,惑人的魔香正好和天权宫对敌部门的高度警戒互相抵消,平分秋色。

  神裔馆的确是子裘驻扎在这儿时刻留心的重点之一,他们正好是离神裔馆最近的天权宫据点。

  其实北极殿拥有不少小信徒,灵验的传闻当然也传到不远处的西川高中,很多人都来这边求加持──这当然要归功子裘的思想宣传做的踏实。

  学生求考运,成人求财,未婚女性求爱情,已婚妇女包生儿子,现在网路发达,子裘收了几个通灵女徒,老中青不拘,他不时也挑一些热爱拜神的信徒托托梦,顺便露一下帅脸。

  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连子裘自己也不懂,他如此雨露均沾搞一搞,结果竟是与丈夫感情不睦的寂.寞.人.妻.最爱来这边吐苦水,成天赖在他跟前的拜垫上抱怨家庭抱怨婆媳啥的,抱怨几小时都不舍离开,好几个还自行组织女义工小队,直接在庙里抱团取暖起来,流连忘返,说是比待在家里温暖。

  西方神廷倡导新妇神学,子裘倒是莫名开拓了独树一格的怨妇市场,口碑也做出来了。

  因此,子裘得到很多行动的小眼睛,散布在周边的社区,就算西川高中是神裔馆的地盘也不例外,

  他能渗透,用的还是以人治人。

  不过,子裘对神裔馆的态度一直很低调。

  有鉴于天权宫主月刑仙尊的圣意难测,子裘在这儿揣摩上意,发现风向好像从“压制到底”逐渐转成“伺机拉拢”,他就按兵不动了。

  虽然奉命帮月刑子留意天枢宫首座行令的动态,但明面上,子裘从未踏入过神裔馆的地盘。

  他们很尽力演得跟神裔馆素昧平生,你管你的、我管我的,大家自扫门前雪,谁都别认识谁,免得神裔馆起了防心。

  没想到夏羽寒主动找上门。

  夏羽寒在正殿慢悠悠的参观了一圈,负责顾门的三名男仙也想不到方法赶人,

  只好继续尽忠职守,亦步亦趋跟在她后头,随时提防她要出手破坏些什么,又一边自我安慰:

  夏羽寒的灵气很不显,应该不足以破坏什么?

  他们掌握的神裔馆情报不算太少,神裔馆最出头露脸的向来都是冲组,最受巡教司摆出来重用的也是冲组,好几届都是,大概就是神裔馆的自治内规。

  可现在为什么故意派一个术师来呢?

  而且看起来很软萌,没啥攻击性的样子──而且她刚刚还捐了香油钱!

  敌部门的首座行令冲过来捐香油钱,还大手笔的把整个零钱包都捐了!?

  一点都没有学生信徒在那边专捡五角一元投的斤斤计较!

  但夏羽寒认真看起墙上的壁画,又仔细拜读出钱盖庙的赞助芳名录和建庙起源,再点一点柱子上的对联平仄是否相对,欣赏那妖魅、神圣与俗丽只有一线之隔的西红柿灯笼海。

  最后,整座庙殿的所有男仙都停下了手边的动作,往她的方向看。

  ──唉,可惜是敌部门的。

  ──敌部门来纯参观?

  ──真的纯参观?该不会是学校要做什么邻近庙宇古迹报告?

  ──天枢宫到底想干嘛啦!?

  大家都不说话,也端着仙人架子,只是用眼角馀光瞄来瞄去,静悄悄的僵持着。

  爱面子是天权宫的传统,军部吃铜吃铁什么都能吃,就是不吃亏,不仅大势上不肯输,现在简直像比起“谁先开口问谁就输了”的奇怪比赛。

  虽然没有人宣布比赛规则,也没有人喊一二三开始比赛,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微妙的比赛气氛就自动成形了,而且谁也不想输!

  夏羽寒之前一直觉得跟白家姊妹的仙官很压抑,但天权宫高傲,走的是另一种路线的压抑。

  而主神子裘也很沉得住气,他在给她软钉子碰。

  夏羽寒心一横,把半瓣彼岸花全化了,艳红的花瓣在舌尖溶解,化为阵阵雾岚飘散,让她的唇色看起来更加娇艳欲滴。

  她的手指滑过主桌,拐了个弯,直直往神像后面走去。

  那是整座庙宇灵气最密布的点。

  如果说前头的天公炉是第一道强力屏障,由凡人日日不辍的勤奋供香,堆垒出来的信仰力防御,

  那么神像后头的方位,就是极度浓缩的能量矿,它蓄积了人类对神祇形象的华贵想像,与孺慕仰望的强烈情怀,还有居于特殊风水格局上的气场汇集点,足以吸纳周遭精华,并加以压缩淬鍊,化为影响现实与里世界的支配权力──

  驻点的所有仙官,把守的要点其实是那个,

  天枢宫和天权宫明来暗去想争抢的也是那个。

  夏羽寒站在最后一道帘幕之下。

  虚危上应,龟蛇合形。

  周行六合,威慑万灵。

  夏羽寒听到墙后悉悉簌簌,还有兵甲相触的錝錝声,但她没能走到墙后,

  眼前猛然闪现一袭淡紫色的霞光,彻底挡住她的去路。

  “小行令者,别得寸近尺。”

  只闻其声,却不见其影。

  夏羽寒等了又等,神龛后头的帷幕终于伸出一把折扇。

  啪嗒───!

  雪白的扇面倏地展开,还刻意抖一抖,扇了两下。

  神伶夜宴的红雾,也随着他扇出来的清风,略略往回飘散。

  这可把夏羽寒吓坏了!

  她的小伎俩该不会被看穿了吧?

  夏羽寒心头砰砰狂跳,拉紧书包背带往后跃,

  她一让,帷幕后的主人便顺势走了出来。

  子裘一身淡紫,宽袖长袍的古风打扮,层层叠叠逶迤至地,却不显厚重,反倒被他穿出水雾薄烟般的飘逸感。

  他胸前透出的内件,却像烫过的衬衫一样笔挺,湛白的领口反摺,将他的颈子包覆了大半,那肤色便透著冷冷的淡漠,恍若不食人间烟火。

  夏羽寒又默默的退了一步。

  子裘摇晃着摺扇微笑,把她逼至墙角,刷的一声,很潇洒的收起扇子。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想做什么?”

  这距离实在太近了,

  夏羽寒立刻屏息低下头,极速收拢神伶夜宴。

  但子裘好像把她的低垂眼帘直接视为少女羞涩的表徵,

  他以扇缘抬起夏羽寒的下巴,逼她直视他那风流倜傥的浅笑。

  “说吧,我不会为难你的。

  你的确很可爱,我感受到你身上有过人的潜质,真迷人......”

  ???

  夏羽寒没想到“按在墙上亲”的剧情忽然从天而降,狗血的措手不及,但子裘的眼神看起来很专业──

  既专业又真心诚意的想媚惑她。

  而夏羽寒在前一刻,其实也暗暗在做相似的事──

  她试图以神伶夜宴的隐香,来消弭子裘对她的预设敌意。

  Fine,现在双方都骑虎难下。

  其实夏羽寒很想狠狠的瞪子裘,外加抬脚往他下腹用力一踹,但她只能忍住笑,硬把含羞的娇态继续演下去,假装有被媚惑到的样子。

  而子裘也很坚持,他一直含情脉脉的看着夏羽寒,坚定不移,死不退缩。

  夏羽寒越觉得这墙边僵持的场面其尬无比,只好别开头,揉揉鼻尖,试图摆脱子裘的进逼。

  妈啊真是太尴尬了!太毒了!

  这还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

  难怪东东看到子裘的眼线人马就忙不迭的遮脸!

  肯定吃过什么不为人知的闷亏!就像她现在这样!

  她现在懂了,她也想遮脸!

  还好子裘没真的要亲她,他惯常施展的套路也是擦边球,一下子太亲近就不像样了。

  他确定夏羽寒的双颊泛起绯红,彷佛淡扫胭脂似的,便满意的松开手。

  夏羽寒内心七上八下的,呼吸的确被他搅乱了。

  当然不是因为娇羞和渴望,而是不知道该怎么配合演下去。

  原来子裘并不是因为看穿神伶夜宴,而是他对通灵女性的万用起手式就是这样!

  在茫茫人海中,俊美的神祇一眼就能看出你与众不同的特别,你是他眼里的唯一──类似这样的戏剧效果。

  吓死宝宝了!

  “那个,呃...大人,是苏莞静介绍我来的。”

  夏羽寒被吓得结结巴巴的,连本来想好的几种方案都一并飞了,

  “就是,苏莞静说她是你的学生!!”

  不知道该说啥的时候,就卖队友!

  都怪苏莞静啦,苏莞静为什么没提醒她子裘自带一套清奇套路?!

  还是苏莞静被男人喂招习惯了,苏莞静都觉得子裘非常正常──但连那个让苏莞静白吃白住三个月、还导致苏莞静被抓奸撕打的诡异房东,苏莞静也觉得很正常。

  当你的度量尺歪掉的时候,你量出来的所有数据乍看是正常的,其实都是歪的....

  苏莞静就是那把歪掉的尺。

  “我是苏莞静的好朋友啦!”夏羽寒很词穷,她无奈的嘟哝。

  “哦?”

  子裘雪扇轻摇,兴味盎然的欣赏夏羽寒娇怯可人的模样。

  他太习惯女子为他六神无主了,连首座行令都自己送上门来,还着了他的道──他是打从心底这么认为的。

  所以子裘再接再厉,再度侵身向前,眉眼含春的对夏羽寒笑。

  “苏莞静跟我说你很好,长得又帅,所以我就来了。”

  夏羽寒乾脆举起书包遮脸,继续昧著良心发言,

  “是这样的,神裔馆最近为了冥素四维阵很烦恼,大人你就别玩我们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子裘倒是推得一乾二净。

  夏羽寒小步小步的横移,逃离子裘的灵气范围,但还是不敢放下书包,

  她怕子裘又过来作势要亲,那她一定忍不住把他乒拎乓啷暴打一顿。

  但子裘看夏羽寒只露出一只水灵灵的眼睛,和白嫩透粉的肌肤,彷佛犹抱琵琶半遮面。

  不仅模样清丽,越看越惹人怜爱。

  连举着书包躲在后头,都娇滴滴的,嫣然百媚。

  他说:“把书包放下,我怎舍得伤害你呢?”

  先生,你清醒一点。我是在保护你,避免自己失控挥拳出脚。

  你再过来我就扔书包了!

  “我叫夏羽寒。”

  她乾脆报上姓名,反正子裘如果想查,一定查得到,说不定苏莞静早就提过她好几次也不一定,不如自己剧透。

  “大人你能不能先别在我们学校里面弄那些...嗯,神裔馆往上报了,要是查起来我处境很为难,因为我跟苏莞静是好朋友,我本来还想让她入社....”

  夏羽寒娓娓道来,但很轻巧的掠过子裘不想承认的部份,双方都不揭穿。

  其实夏羽寒也没有十足把握,神裔馆在明,敌在暗,她就是想来探子裘的口风,看能不能交涉一下。

  子裘到底要苏莞静做什么呢?她实在摸不清楚。

  但如果子裘是苏莞静的指导仙师,那他绝对什么都知道。

  苏莞静和白心琪互撕,一路撕到督律宫那边投诉,子裘一定有派人过去关切,所以白家的三位仙官才撕不赢。

  白心慧在天枢宫搞夏羽寒很容易,反倒遇到苏莞静一案却吃了鳖,莫名其妙被搓掉了?

  夏羽寒才感觉子裘这边可能是她的施力点。

  但她心底很清楚,她出面不足以成为子裘愿意罢手的理由。

  无论是推人来胡搞瞎搞、助长魔神血祭的事,或是关于苏莞静,子裘这种阅人无数的家伙,很难真心想帮谁撑腰,除非利益一致。

  “我上一次已经帮苏莞静了,社内有些人对我不满,正想找事弄我,哦,就是上回跟苏莞静对簿公堂的那些......”

  “哪,别担心,你的烦恼很快就会结束了。”

  子裘听完便笑了,他飘然的走过夏羽寒身边,带起一阵清风,微微撩动她的长发,

  “今年不是己亥年吗?阴土阴水,属木助火,化气不及,小满初至小暑末,少阳相火,司令长气。懂吗?不管天枢宫怎么守,都过不了今年大暑──

  魔阵崩塌之时,中心的阵眼就会化为交界口。边境你去过吗?很危险,是妖魔横行的鏖戰之地,兵家必争,就像那样。

  我又岂能让你这种被天枢宫利用的孩子孤军奋战呢?到时候,我也会过去帮忙。”

  接管的意思。

  天权宫的确暂时不想跟神裔馆正面交锋。

  他们反倒希望神裔馆被搅得焦头烂额,或乾脆退开,好让天权宫把手直接伸入学校,将冥素四维阵开成像边境一般的交界口,让以往被【墙】阻隔在外的妖魔能够进出。

  那么,天枢宫就不得不需要军部天权宫了。

  “大人能体谅我的难处,我就放心了。”夏羽寒言不由衷的回,

  “其他的我也不懂,因果天道,各有命数对吧?”

  原来如此。

  天权宫想要的,不是表面上的神裔馆,而是向来由神裔馆掌管的神木。

  那是天枢宫的紫源仙尊视之如命的宝。

  “对了,你跟天枢宫还没有契约吧?”子裘俯身靠近,语气很温柔的问:

  “你刚刚说苏莞静怎样来着?她还没邀你另组什么社团吗?”

  。

  。

  夏羽寒离开子裘的庙殿时,思绪还是乱乱的。

  神木,一切的起源都是神木。

  神裔馆因它而成立,靠它的共鸣传承,冥素四维阵因它而有,创社元老操作神木时的内哄,反向创造了全界禁制。

  现在他们学校内莫名的灵异纷扰,同样也因它而起。

  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神木。

  你真的知道你们在守的是什么吗?──

  那是子裘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她仰头凝视漆黑的天际,今晚又是无星之夜。

  夏羽寒上了公车,街景像是电影胶卷跳入狭小的窗格内,又一格一格的往后跑。

  她把额头抵在车窗边,随着颠簸的车行摇晃,不知不觉驶过了站。

  她有点想见东东。

  。

  。

  叶峰很晚才发现夏羽寒提早离席了。

  他向来喜欢劳师动众的开全社会议,但夏羽寒不一定有耐心跟全程。

  “效率。”夏羽寒简短解释。

  叶峰想,夏羽寒一定是去做更有效率的事了,他也不担心,等夏羽寒回来再问就好,

  但今晚叶峰有很重要的好消息急著分享给她!

  他刚刚领到天枢令了!

  由枢密院那边直接发的!超高级的!法旨打开来还有自动BGM,乐音悠扬!

  叶峰急忙接过法旨一瞧,前言大概是褒扬首座行令致力处理冥素四维阵的辛劳,

  而后面又说了,紫源仙尊亲口承诺,要叶峰率领大家将阵犄彻底封死,过程中如有需求,都可以提出来讨论,天枢宫尽量给予协助。

  ───神裔馆有什么需求呢?

  天枢法旨在众人手中传阅一圈,叶峰认真访问大家提出的需求:

  “我们来换沙发?”熙美指着绽出棉花的老沙发。

  民生需求。

  “让我合法养猫妖好不好?”书生把毛毛高高举起来,

  “它很乖,养一只它吧。社猫就地合法。”

  猫奴需求。

  “我们下学期开设佛学小组行吗?用社办,再招收一些有缘的凡人进来学习往生助念。”佛哥说。

  大家异口同声大叫:

  “吼~~~!不行啦!违规了!我们不收凡人啊~~~”

  “刚刚说如有需求就可以提出啊。”佛哥困惑了一下,继续坚持,

  “我有收徒帮忙助念的需求啊。而且你们刚刚还弄来一只鸡给我超渡!但你们都不想学,那我收新人来学。”

  超渡乃刚性需求。

  人人都有需要被超渡的一日,不管超渡的价钱上涨或下跌,你都需要它。

  超渡的确很重要,于是叶峰也列了上去︰对外招新生来学超渡。

  其实佳嘉也想举手提出需求,她想换守护。

  之前她在白心慧的游说下,发愿签下行令者契约,天枢宫果然有教无类,也派遣一名仙官前来指导──结果是女的!女的!一个晚娘脸大妈!

  佳嘉很不开心,为什么白心慧被分到两个帅哥,她就得被大妈指导呢?这是怎么分的!

  她也想要男的!

  但同样也不想指导佳嘉的女仙虹英,一脸漠然的站在不远处。

  虹英来的第一日,佳嘉就拿着刚签的行令者契约说要以功果许愿,希望虹英能帮忙作法,让佳嘉跟太子立刻交往。

  虹英被夹缠的烦,就粗声直呛了:你怎不先照照镜子!人家是千凰宫的太子!

  师生从此结下不解之仇。

  虹英没好气的斜视佳嘉一眼,佳嘉有脸当众提也无妨,她正好当众把佳嘉的花痴需求掀出来,顺便让全社好好讨论一下,有人跟自家指导仙师吵闹说要在太子身上下魅心符,好让生米煮成熟饭,到底是谁不要脸?

  虹英可以百分百保证佳嘉被踹出神裔馆。

  于是佳嘉举起的手又悄悄放下了。

  太子以疑问的眼神望向佳嘉。

  佳嘉和他四目交会,赶紧报以灿烂的甜笑。

  好吧,反正太子的小静凤也是女的。

  叶峰问了一圈,大家的需求五花八门,但没人提出跟解决冥素四维阵相关的需求。

  在天枢宫看来,这等于没有需求。

  神裔馆居然打算自干到底!为了荣誉守护校园!真是太清高了。

  仙界常误以为神裔馆跟其他行令者不同,具有不慕荣利、清心寡欲的美德,

  其实是因为神裔馆提出的需求永远都很奇怪,彻底跳脱仙界对人类的刻板印象。

  叶峰迫不及待想访问夏羽寒,

  看她有没有什么别出心裁的需求,好让他一起写进提列表单里──

  但叶峰回到家时,客厅是暗的,夏羽寒还没回来。

  电视遥控器在叶峰手里按来按去,始终没定下该看哪台,小夏还没回家,不知去了哪里?

  叶峰等了许久,墙边的电话声忽然一阵急响,几乎把他吓得跳起来。

  叶爸爸外派国外之后,家用电话就很少用了。之前唯一会打家用号码的就是白心慧,但电话也好一阵子没响了。

  直到昨天,叶峰才发现原来是电话线不知何时松掉了,根本没接上。

  夏羽寒不小心踢掉了?

  于是他又插了回去。

  叶峰拿起话筒,喂了一声,没想到打来的是社团老师陈老怪。

  叶峰忽然感觉最近大家都想找他,真是受宠若惊!

  “叶峰啊,最近事情很多吧,老师也很担心啊。

  你们一个学长刚回国,一下飞机就说想约大家吃吃饭,你拿笔记一下时间地点啊。”

  “啊,哪一届的学长?我认识吗?”叶峰问。

  “我想想,是林元丰的小学弟吧,以前跟林元丰挺好的,大概是第二届,还是第三届?这么久了我也记不清谁几届啦,你自己翻一下社史看看啊,他叫做沈希泽,也当过社长,很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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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东下集再登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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