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金蚕蛊毒_魔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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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金蚕蛊毒

  第十六章金蠶蠱毒

  未几,秦飞来访,这么晚了,令蓝生有些意外,不过银霓似猜出他来访的目的,闷着头回到房间。

  秦飞开门见山道「这么晚来访蓝掌门莫见怪,时因方才蓝兄只说了此行的两各目的,第三个未说,兄弟是想,蓝兄是否想单独对我说。」

  蓝生恍然,确实漏了第三个,刚才也真不方便提。

  蓝生道「既然秦兄问了,兄弟便直说了,兄弟从轩辕派来,受人之托,想要一续二十年前的一段姻缘,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不知还续得成否?」

  「是南宫雪萼之意?」秦飞问

  「是」蓝生道「这事何违女如何开得了口?」

  秦飞道「我与黄琦有过约定,不提过往之事,十余年来也曾帮他提过三门亲事,可全被他推掉了,他虽没说,可看得出他的心已不在了。」

  蓝生当然知道那种《心不在》感觉,慨然道「只不知他是不忘旧约还是心已死。」

  「人一旦心死了,人也不在了。」

  秦飞道「即便他的心没死,如今何违女已是轩辕派掌门,不可能下嫁到我华山…。」

  秦飞话说到此已经明白了,要成全段姻缘,还得华山放人,让黄琦重回轩辕派。

  几经沉默,秦飞终于开口道「蓝兄,你放心,黄琦这些年为我华山所做的,兄弟铭记在心,现在我虽离不开他,但若我华山能除掉心腹大患,兄弟必成全他。」

  蓝生道「希望秦兄莫认为这是条件交换,为黄琦计,除非重回轩辕派,恢复黄子琪的身分,否则他一辈子都只会是个不敢面对自己的孤魂野鬼,何违女的一生也不会圆满。」

  秦飞长叹道「当年蓝兄与令师姐离开云龙山后,师祖们对二位最常评论的一句话便是《侠骨柔情》,这么多年来,兄弟几乎忘了这四个字。如今斯人归来,侠骨依然,柔情常在,更教兄弟激起五十年前的豪情壮志。」

  秦飞走后,蓝生与银霓没有休息,而是往密林走去。

  因秦飞说,之前看到黄琦一人携着萧,直往密林去:那是他多年的习惯,常一个人在林中吹箫。

  还没进林,断断续续的萧声随着风,不时飘进两人耳里。

  直至距离二百余步,萧声才稳定持续,蓝生也才听清,原来这不知名的曲子,竟和何违女那晚所奏的相同。

  走至百步,萧声停了,想必对方是察觉了两人来到。

  「蓝掌门,银霓姑娘。」黄琦老远便向两人行礼招呼,他原坐于树干上,现已跃下树,立于树前。

  「黄总管」蓝生停下脚步,回了礼,银霓却兀自前行,也没驻足也没行礼,旁若无人。

  蓝生道「黄总管好兴致,方才我与妹妹于林中散步,听到了柔美的萧声,因之循音而来,没有打扰黄总管吧?」

  黄琦笑道「没有,在下睡不着,胡乱吹上几段…。」

  蓝生道「这秋风未寒林先冷,黄总管高处更不胜寒意吧?」

  黄琦道「所以在下主动下来了…」见银霓走远,黄琦忙道「前面林深,又近深秋,银霓姑娘一人似有不妥。」

  蓝生道「黄总管不用担心,我妹子自有驯服毒蛇猛兽之方。」

  黄琦半信半疑,即便自己,半夜出门还得配剑,可银霓看来却像个不会武功的文弱女子,衣裳单薄,什么武器也没带,遇到如何猛兽或敌人,将如何抵御?

  蓝生岔开话题道「我与妹妹在轩辕派住了七天,离开的前一晚(其实是前二晚),我独自在东厢外散步,忽闻远方传来悠扬的笛声,于是也循音而去,终于在三里外的一个凉亭里,寻到了奏笛人。」

  见黄琦沉下脸含默不语,蓝生续道「她也是一个人,于深秋,约莫这个时辰,吹着和黄总管一样的曲子。」

  黄琦无法再沉默了,压着情绪,低眉问「她还好么?」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蓝生续道「她很好,我虽不懂音律,也没问她这曲名,可任谁都听得出她是在思念故人。由于算是长辈吧,轩辕派也没把我当外人,于是我便问了她一些往事。她也毫不隐瞒的说出了那段过往,那段令所有轩辕派人都心碎不堪的往事。」

  黄琦略带激动道「这段往事确实不堪,这些年来在下也极力欲将之忘怀,不知蓝掌门今日因何又提起?」

  蓝生「我也是受人之托」蓝生听得银霓轻盈的脚步停了,约离此百步上下,这是刚好可以听清两人谈话的距离,没想银霓也对两人的事感兴趣了。

  黄琦寻思了一会道「不会是她…?」

  蓝生道「自不会是我侄女,女孩子家怎开得了口?天下父母心,是我萼姊姊,这么些年她也想通了,为了女儿的幸福,她什么都可以放下。」

  黄琦问「如何放下?」

  蓝生道「虽然他废止了你俩的婚约,可你俩私定的海誓山盟仍未老…这事她作主,可愿不愿回轩辕派,全凭黄总管之意。」

  黄琦道「蓝掌门,易位而处,倘你是我,还有脸回轩辕派么?」

  蓝生道「问的好,若我在意的是面子与尊严,便拿着刀架着我,我也不会回去的。可若为了自己曾许下的承诺,为了金石不变的至情真爱,我则愿意为之抛弃一切。何况那是上一代的恩怨,如今还活着的,哪个不是受害者?」

  黄琦又是一阵沉默,才缓缓道「海誓山盟虽犹在,可我的心已死,何况现在大敌当前,在下实在无法做出决定。」

  蓝生道「华山的大敌就交给我与妹妹,我侄女的幸福就交给你了…黄总管还有几天的功夫可以考虑。」蓝生说罢银霓也出现了,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银霓朝黄琦淡淡说了一句: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蓝生不懂何意,黄琦却脸色微沉,若有所思。

  蓝生问「时候不早了,黄总管是要与我俩一同回去,还是再盘桓一二?」

  黄琦道「二位请便,在下还欲在此独思片刻。」

  蓝生与银霓边走边聊,蓝生面露喜色道「看来还很顺利」

  银霓蹙眉「是么?妹妹怎觉得不甚乐观。」

  「怎会?」蓝生心一凉,因为银霓的直觉一向比他准。

  银霓道「哥哥的话打动妹妹了,却难打动他的心,看来侄女的幸福还得靠哥哥多努力了。」银霓一语双关,却戏而不谑。

  蓝生问「方才妹妹对他说: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是何意?」

  银霓本不想说,怕触动蓝生的心事,但她还是说了「那是晏几道的临仙江: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但银霓没说:如今夜阑人静,明月依旧,采云却无觅处。

  果不然,蓝生自己的相思又何尝不比两人苦?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几处闲愁?

  次日,练完功吃过早饭,蓝生便准备与银霓去林中等信,看着银霓拿出枣泥糕喂蝼蚁,蓝生向她莞薾一笑。

  「蝼蚁喜欢吃么?」蓝生笑问

  银霓道「妹妹爱吃的牠们都爱吃。」短短一句话,蓝生觉得内中藏着深意。

  银霓在树梢用丝带编了个床,两人便坐卧在床上等着信。

  蓝生但觉这床软绵绵,还随风四荡,如坐在云端,但没地方靠,心里总不踏实。再见银霓低眉端坐床中,衣袂发丝随风轻荡,人却文风不动,如老僧入定,更似仙人坐照。

  银霓见蓝生老不安分,笑道「哥哥坐到妹妹身后来。」

  蓝生几乎用爬的,挪到银霓身后,两人背靠着背,这会有了依靠,才觉得舒坦。

  「咦?妹妹身后怎也如此柔软,像没有骨头。」

  银霓道「哥哥要说柔若无骨,没骨头、贱骨头都是骂人的话。」

  「是,哥哥失言,妹妹柔若无骨。」蓝生笑道

  银霓突然睁眼问「这便是男人与女人最大的差别,哥哥可知女人最柔软之处是哪里?」

  「嗯?」蓝生脸一热,腼腆道「妹妹怎么问这问题,哥哥还没成亲,没研究过。」

  银霓道「这与成亲有何关系?女人最柔软之处在眼睛。」

  「眼睛?怎么会?」

  「哥哥可听过秋水明眸、顾盼生辉、含情眽脉?可听过眉开眼笑,回眸一笑百媚生…?古人早已研究透彻,眼睛不但最美也最柔软,不但能倾倒众生,更能令金石为开,尤其流出的泪水能融化最铁石心肠的男人。」

  「嗯,妹妹说的是形而上,哥哥说的是形而下。」

  银霓道「那好,妹妹再问,形而下的部份,女子最柔软的是何处?」

  蓝生还是不知,仍不敢乱答。

  银霓道「有两处,一处是舌,另一处,等哥哥成亲了便知道。」

  蓝生脸红心跳,这辈子从没人跟他谈过这些事,他熟识的多是女子,很多事他便想了解,也没处可问。

  一个时辰过去了,银霓从兜里拿出一块枣泥糕,问「哥哥要不要吃点解乏?」

  蓝生笑道「哥哥都吃伤了,妹妹还是自己吃吧。」

  银霓耸肩,送了一块到口里,道「终于来了,哥哥起来。」

  『来了?』蓝生正犹疑,听到远方几声啁啾的鸟鸣。

  是麻雀声,这蓝生却认得出,可送信的不该是鸽子么?

  银霓先扶蓝生站稳,然后双手一挥,四条丝带,三白一彩已抛向天际。

  蓝生知道银霓是在告知鸟而方向。

  这四条丝带两条先向下垂,如麦叶,另一条白丝带缠绕着彩带继续向上行,如麦穗,又似烟花…看得蓝生都痴了。

  『这会鸟儿也大饱眼福了!』蓝生心道

  可不?从三只麻雀的叫声蓝生便可窥出彼等兴奋莫名,蓝生也暗赞银霓处处巧思。。

  待鸟儿飞近,蓝生才发现原来四只鸟,三只麻雀夹着一只鸽子,一只全身灰蓝、脖子却呈紫蓝色的信鸽。

  蓝生终于懂了,原来银霓早先放出了麻雀当眼线,让牠们去拦鸽子,并将之带到自己身前。

  银霓道了声「辛苦了」然后将手中枣泥糕喂了麻雀,鸽子却不吃。

  麻雀吃完糕,纷纷瞅着蓝生,带着几分惊疑,欢欢喜喜的飞走。

  银霓将鸽子捧在手中,打开铜环,取出信。

  看完信,银霓研究起信纸,向鸽子蹙眉道「还不能走,你得跟我回去。」

  「怎回事?」蓝生问

  银霓道「得改日期,再让牠送回去,可这信纸很特殊,一时弄不来…,妹妹得回去仔细斟酌。」

  蓝生似懂非懂,银霓将鸽子藏入怀中,开始收《床》了。

  「哥哥手给我」床收完,银霓紧握着蓝生的手,两人缓缓降到树下。

  银霓松开蓝生的手道「哥哥,我俩既是兄妹,以后私下这些男女之嫌就不避了。」

  「是妹妹,那信上说什么?」

  「华西的黄金共十三两,须阁下亲取。」银霓道

  「什么意思?」蓝生问

  银霓道「金蚕蛊十三号送到华西客栈,须欧阳湘成本人来取。」

  「是这个意思么?」蓝生满头雾水

  「还能有别的意思么?」银霓反问

  蓝生边走边喃喃道「妹妹,哥哥记得妳以前没那么聪明的,是读书的关系么?」

  银霓道「读书确实很关键,不过拖哥哥的福,成为仙狐也至关重要。」

  「是么?仙狐就聪明么?」蓝生笑问,印象里霜儿虽鬼灵精怪,却没那么聪明。

  银霓道「哥哥应该知道,我族三千年来也不过出了五名仙狐,既称仙狐,智慧与灵力自不会差。不过妹妹从小被困蚁窝,再加上不是在圣地修练成为仙狐,所以之前的聪明与灵力还没跟上。」

  蓝生笑道「妹妹不但愈发聪明,说话也越来越有趣。」

  银霓道「跟哥哥在一起,银霓自然要变,否则两个闷葫芦在一起,其中一人迟早要疯。」

  「呵呵呵」蓝生大笑「哥哥觉得妹妹不但变风趣,也比以前更美了。」

  「是么?」银霓轻笑道「那哥哥要如何形容妹妹的美呢?」

  蓝生想了半晌道「以前是美若寒霜,却可一笑倾人国。现在嘛…现在如春花轻放,叫人心舒。」

  银霓道「哥哥形容的不好,以前的虽无新意,却勉强过关。现在的,说妹妹像春花不但不合事实,且俗不可耐。」

  蓝生又开怀大笑,这妹妹总这么真实,决不虚情假意,确实她一点也不像朵春花。

  「那该怎么形容呢?」

  银霓道「既是银霓,不如宛若清扬。」

  蓝生赞道「妹妹形容的太好了,以前的银霓不苟言笑,现在微风清扬,霓彩灵动起来,那种美就不只是心舒了。」

  银霓浅笑道「哥哥,这清扬未必指微风,但确与灵动有关,不过你我知道就好,否则别人会说妹妹自恋呢。」

  蓝生又为之一笑,续问「妹妹近日看书有何心得」

  银霓想了一会道:义立而王,信立而霸,权谋立而亡。

  蓝生问「妹妹是说欧阳世家么?」

  银霓道「是在说欧阳世家,也在说哥哥。所以哥哥不必但心,欧阳家覆亡只是迟早的事。」

  快到居所,银霓突然停下脚步道「那两个不速之客又来缠哥哥了。」

  「在门口么?」蓝生问

  「嗯,」银霓道「哥哥你慢慢走,妹妹还有要事待办,且身上藏了鸽子怕露出破绽。妹妹先从窗户进去,哥哥与他二人见了面,就说银霓身子不适,在屋里休息,切莫让他二人进我房间。」

  即便银霓不交代,蓝生也不可能让他俩进银霓房间。可对方是脸皮比轩辕剑刀鞘还厚的欧阳湘成,若她怀疑银霓在房里有所图谋,会做出什么事还真不好说。

  蓝生心想,若他真敢硬闯银霓房间,银霓说不定真教他进有无出,来个一了百了。

  「蓝掌门可教兄弟好等」欧阳湘成几乎连寒喧都省了,直接凑在门口等蓝生开门。

  蓝生开了门,却不进,问道「欧阳兄有何事?」还心存侥幸,看两人会不会离去。

  「来喝茶」欧阳湘成说罢也未经蓝生同意,便挤进门里,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蓝生无奈进了屋,才坐下,便有人送水来,一壶冒着白烟的开水。

  看到这壶开水,蓝生暗自解嘲道『妹妹走得急,忘了事先向她讨点口水喝。』

  蓝生有千百个不愿意,可还得待客,毕竟这是他的地盘,想起这不速之客有点像当年的南宫止,可南宫止毕竟有雄才大略,且自恃甚高,手中还有南宫雪雪这张王牌。而欧阳湘成除了仗着家族与鬼谷的势力,什么也没有。

  蓝生沏了欧阳湘成带来的绿茶,却不喝,怎么都不喝。

  「不知银霓姑娘…?」杨修问

  「身体不适,在房里歇着呢。」蓝生道

  「可是受了风寒?」欧阳湘成追问

  「或许吧,水土不服,头晕目暶,肚子也吃坏了。」蓝生道

  「喔,可曾找人切过脉,在下略通医术,若银霓姑娘不嫌弃,在下可替她切切脉。」杨修道

  『嫌弃得紧!』蓝生差点没说出来。

  房里传来银霓的咳嗽声,蓝生趁机道「两位失礼了,我妹子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二位请便,改日再与妹妹登门拜访。」

  蓝生起立准备送客,可半天两人还不打算走。

  「真的不需要在下切脉?」杨修仍不放弃

  「女孩子家不方便。」蓝生忍着气,此刻他甚至怀疑昨日下药,就是为了要帮银霓切脉。看来若这脉一切,必还有后着。

  两人还是走了,杨修临去,仍频频往银霓房里瞧,恨不得将门望穿。

  待两人走远,银霓道「哥哥进来。」

  蓝生先将外门门闩上好,再走进银霓房里,登时怔住。银霓闭目立于窗口,双手平伸,身上爬满了蝼蚁。

  「妹妹糖吃多了么?」蓝生问

  银霓道「蝼蚁通常可活数年,可离开巢穴(女王)却会短命,妹妹在帮牠们续命。」

  此事蓝生闻所未闻,今日又长了见识。

  但见银霓仅一弹指,全身的蝼蚁便立即爬回花瓶中,已到了完全心意相通的地步。

  蓝生道「日后缺银子也不必去盗什么传国玉玺了,光是表演驯蚁驯虱子,妹妹便可发财。」

  银霓道「驯服百兽、虫豸靠得是灵力,若心里想得是阿堵物,久而灵力便会丧失,也会失去与牠们之间的联系。」

  「鸽子呢?」蓝生问「妹妹怎么做?」

  「送信去了。」银霓道「如果是哥哥将如何做?」

  蓝生想了一会道「既然知道日期,十三日,我俩便去客栈将金蚕蛊劫了。」

  「然后呢?」银霓问

  「他们没有金蚕蛊便不敢动手」蓝生道

  「永远不动手了么?」银霓道

  蓝生知道自己想的太简单,两帮的人很快都会知道金蚕被劫,不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令敌人警惕、懊愤,甚至进而大肆反击。

  「那妹妹如何做?」

  「妹妹想了很久,本想修改日期,至华西客栈先劫了金蚕,到时再换只死的给欧阳湘成…,可一方面这信纸是特制的,无法更换甚至修改,二来我俩都不会易容术,无法乔装欧阳湘成,也无法扮成送蛊者。尤其这么重要的事,欧阳湘成必定会派人前一日甚至前两日便到客栈守候。我俩是生人,要混进去本就难,只能在他的地盘强盗硬劫,这是下下策,太容易败露。」

  「妹妹没改信?」蓝生问

  「嗯,还是十三日,华西客栈。」

  蓝生想了半晌,突道「妹妹是想在路上便将金蚕蛊盗去,换只假的,连送蛊者都不知。」

  银霓笑道「哥哥想对了。」

  「那要在何处下手?」蓝生问

  「送蛊者可能不只一人,从南方来,当走汉江、丹江,最后到洛南,北上华州,从洛南到华州若骑马须半日行程,来者必定不会走夜路,当会先于洛南找客栈住下,次日一早出发,中午可到华山。」

  蓝生惊道「妹妹怎会对地势如此了解?」

  银霓道「妹妹要来陪哥哥,之前自然要做些准备。」

  蓝生再次确认,银霓与之前《判若两人》,真的都是为了自己!

  「妳真是我的好妹妹」蓝生道

  银霓没有回蓝生,只低眉莞尔浅笑,这话蓝生说的自然,可要她此刻说出好哥哥之类的话,总觉肉麻。

  结论是,两人明早即出发,至洛南等送蛊者。

  蓝生向秦飞和黄琦说与银霓要去长安办点事,需三日才能回来,他依银霓之言没说去洛南劫金蚕蛊,此事知道的人愈少愈好。

  秦飞对两人离去甚表不安,即是只有三天,也令他忧心忡忡。

  蓝生道「就对人说我俩至纯阳观十二洞中清修三日,我俩没回来之前,欧阳湘成那不会大动作的。」

  华山派虽是全真七子中的郝大通所创,可真正足以在此开山立派,还是因为八仙中的吕洞宾,曾在纯阳观南的文仙峪修行了四十载,而成为道教圣地。

  次日,蓝生与银霓一早便去林中,银霓唤了两只麻雀,也不知说了什么,牠俩便兴高采烈地,边叫着边往南飞去。

  吃过早饭两人便携着干粮,水等简单的包袱出门。和银霓、霜儿出门最简单,连衣物、饮水都不必多带,蓝生只要准备自己的就好。以前和诗妹同行,冬季里光衣物就满满一包袱。

  为掩人耳目,两人先走进通往纯阳观的小路,再绕道山下,直接坐上黄琦事先安排好的马车。

  华山至洛南约百余里,中途只稍作休息,午时便到了洛南。

  洛南古为商州管辖,洪武七年改属华州,可本地人还是称商州。

  银霓找了十几家客栈,选了间最大、最干净的《洛水驿馆》住下。与诗妹同行,两人总在楼下大堂用过餐才上客房休息。可与银霓同行,便须要店家将饮食送至客房,因银霓太过瞩目,又不会易容术…即便会,又有谁愿意老把天生丽质的外表装扮得平凡或丑陋?

  「这里怎这么多客栈、驿馆?」蓝生问

  银霓道「此地虽不大,可北上关中、西南入巴蜀,西进陇西、东南下江南,自古便是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道,龙蛇混杂,住店打尖的自然多。不但客栈多,买马、换马的公、私驿馆也不少。」

  「尤其朱元璋为了运输军需方便,大开驿站,私人的驿馆也纷纷林立,同时也大大促进了经济繁荣。」

  「洛水驿馆?」蓝生念念有词「来华山前有经过洛水,此地离洛水甚远啊?怎会起这名字?」

  蓝生没直接问,银霓也浅笑未答。

  蓝生叫了一壶茶,一碗面,炒了一盘菜,银霓只吃了半块枣泥糕。

  蓝生终于懂了,银霓并无强烈的食欲,她只吃最合适、最方便的食物,吃东西只为填饱肚子。所以即便有所选择,她也会选择只吃枣泥糕,直到吃完为止,因为她之前已做了选择。

  蓝生始终没问银霓打算如何下手,她相信银霓已经成竹在胸,相较之下,他更好奇的是,早上他到底和雀儿说了些什么,到时会否有什么令他惊奇的事发生。

  蓝生与银霓实在太有默契了,两人都沉得住气,一个不问一个就不说,静待答案揭晓。

  「有什么需要哥哥做的么?」蓝生问得像是名旁观者。

  「暂时没有,哥哥能同来便已足了。」银霓道「今晚好好休息,明日还可去附近走走。」

  蓝生知道银霓的意思,若没有他,银霓是不能做这些事的。

  『天下兴亡,民生凋敝,与她族人又有何干?』蓝生每念及此便会想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志士仁人常说《为天地立心》,可天地之心究竟为何?是无为而治?还是慈悲六道?蓝生觉得自己越来越弄不清了,也不知上辈子当神仙时弄清了没?

  再举目望着银霓,每个人都会说她是个不世出的绝色美女,如果没有诗妹或双成,自己如何能逃过她的美惑?可若不是因为诗妹,又如何能遇上她?

  「哥哥为何这样看着银霓?」

  蓝生道「哥哥越来越懂得要如何珍惜当下所拥有的一切,有妳当妹妹,哥哥的生命更丰富了。」

  银霓浅浅一笑,什么也没说。记得当霜儿问她是否愿意来陪伴蓝生时,她仔细长考了好几天。第三天,她终于悟出了超越凡人甚至超越她族人,对生命不同的理解。她选择来,除了陪伴蓝生,她还选择了生命的另一种永恒~《慈悲》!

  银霓问道「哥哥可读过洛神赋?」

  蓝生道「读过,是曹植写的,可对哥哥而言字太晦涩,没全读懂,可我诗妹还会背呢。」

  「那哥哥应该知道李商隐的诗《宓妃留枕魏王才》的意思吧?」

  「知道」蓝生道「不就说魏王曹植得了宓妃的遗物,叫什么《金缕玉带枕》的,晚上路经洛水,以此枕枕之,竟梦见了宓妃化为洛神来幽会…因此后来写出了洛神赋。」

  银霓道「他梦见宓妃的地方就在洛水的驿馆,这便是此驿馆起此名的原因。妹妹要回房了,哥哥早点睡,祝哥哥有个美梦。」

  次日一早,银霓走进蓝生房间,见他一副睡眼惺忪,佯惊道「咦?昨晚那洛神真的来了?」

  蓝生摇头苦笑道「若她真来,岂逃得过妹妹的鼻子?」银霓岂知,蓝生昨夜因思念诗妹,竟彻夜难眠。

  辰时,蓝生租了两匹马往南走,这还是蓝生第一次见银霓骑马,她的手置于马背上,只轻轻牵着缰绳,前进、转弯都没拉缰绳,也没开口,凭她的意念驭马。

  不久路过一家小客栈,见里面乱哄哄的,还引来一群路人围观。

  蓝生没下马,却放慢马步,歪着脖子朝里瞧。

  「下去弄个清楚吧」银霓道,知道蓝生好管闲事的脾性。

  蓝生乐得下马,与银霓钻进客栈。

  客栈内是一个年轻剑客在和掌柜的争吵,蓝生打听了一下,原来掌柜的不肯帮助一对贫穷的母女,不再让她俩赊账,并欲将之赶出客栈。

  蓝生见这剑客一副正义凛然,得理不饶人,可却吝于慷慨解囊帮助那对母女,反与掌柜争吵不休,行事作风实在令人费解。

  银霓看不下去了,像是看了一出没经彩排的闹剧,轻拉着蓝生衣袖,两人继续骑马往南走。

  蓝生知道银霓不会无缘无故的瞎逛,必是在筹划或观察什么。

  蓝生发现在经过客栈或驿馆时,银霓的马会自然放慢脚步,于人烟稀少处,随即加快步伐。

  忽见市集中有卖糖葫芦的,蓝生本没在意,叵料银霓面露喜色,竟要蓝生去买一串蜜枣的。

  蓝生二话不说,付了十文钱,心想银霓上次嫌吃像丑,扔在桌上没吃,怎如今不在意了?

  临上马,银霓说还要一串。

  蓝生笑道「哥哥长大了,不吃这。」

  银霓诡笑道「又没说给哥哥吃」

  逛了两个多时辰,马蹄子几乎把偌大的洛南踏遍了,两人才回到洛水驿馆。

  蓝生心里嘀咕,看来此行一无所获,难道这两个时辰屁股都坐疼了,就为了买糖葫芦?

  蓝生肚子饿扁了,叫了一大碗面,外加一个馍。

  银霓道「哥哥一餐吃的是妹妹五天的份。」

  蓝生见银霓将糖葫芦至于桌上并不吃,问道「妹妹怎不吃,在等什么?还嫌吃像丑?」

  银霓道「等哥哥吃饱」

  见蓝生吃饱了,还拍着肚子,银霓拉出一粒糖葫芦道「哥哥的剑法如今堪称天下第一,可否帮妹妹削糖葫芦吃?」

  「嗯?」蓝生弄不明白银霓的意思。

  银霓道「吃糖葫芦的样子的确很丑,哥哥可否用轩辕剑将糖衣削开,却不弄坏里面的枣?」

  蓝生本摇头笑道「那怎么可能,何况割鸡焉用牛刀?」可随即一想,这轩辕剑在自己手中可随心所欲,说不定…

  蓝生玩性大发,拔出剑,接过银霓手中那粒糖葫芦,揣摩着糖衣的厚薄,然后将糖葫芦置于桌角,出剑…

  但听「劈」一声,桌案少了一个角,糖葫芦也被劈成两半,飞落到地上。

  「力道太强」蓝生道,虽然失败了,但他感觉并非不可为。

  又试了几次,蓝生不断尝试用心去控制轩辕剑,而非用手,越来越接近了,蓝生也终于知道银霓为什么要买两串了。

  最后,几乎连自己也难以置信,蓝生竟能完全控制出剑的力道,将糖葫芦裹上的一层又薄又脆的糖衣,一剑劈下碎成数块,却不伤到里面的蜜枣。

  蓝生又惊又喜,之前练剑都是在练剑法,银霓的方法却能让她练得和轩辕剑更心意相通。

  银霓将一块糖衣小心、优雅地往嘴里送,意外地露出了此生最甜蜜的笑容。

  「原来真这么好吃,又脆又甜。」银霓道

  「原来妹妹笑起来能这么美!」蓝生道

  「怎不连枣一起吃,」蓝生问「又酸又甜别是一番风味。」

  银霓用丝带收拾起桌上、地上的枣,道了句「枣是留给雀儿吃的。」

  蓝生忍不住问「妹妹知道那送蛊者会住这家私人驿馆么?」

  银霓道「哪会这般巧?后天才十三,若妹妹算得没错,今晚方可确认。」

  「哥哥既然来了,能做些什么?」蓝生问

  银霓道「未免被人认出,哥哥能做的越来越少,剩下的交给妹妹吧。」

  「那送蛊的怎会认识哥哥?」蓝生问

  「今晚等的不是他,」银霓道「我俩既然会来,为求谨慎,欧阳湘成必也会遣人来此地,他的人多半见过哥哥,方才妹妹便是在寻他的人。」

  蓝生诧异「他的人哥哥最多认识三至五人,彼等怎会多认识我?」

  银霓道「哥哥在明处,彼等在暗处,自是不同。下午妹妹还要单独再去寻一趟,哥哥只能一人留在驿馆等洛神了。」

  「洛个头,那妹妹方才可有收获?」蓝生笑问

  「没有,他的人估计不会来得这么早,妹妹方才只是在布局。」

  蓝生惊问「妹妹,欧阳湘成帮伙有百余人,他们身上的气味妹妹都认的出来?」

  银霓道「妹妹可花了两个晚上去分辨,只是哥哥不知罢了。」

  「妹妹花这么多工夫只为了今晚?」蓝生问

  「不只是今晚,记住他们的气味以后或许都有用。」银霓道「记气味比记人简单的多,人可以躲着不见,但身上的味道却难藏匿。」

  蓝生问「那有些人好几天不洗澡,身上有恶臭,闻起来是不是很不舒服?」

  银霓道「那也不会,就像哥哥遇到很丑陋的人,可以闭眼或侧目不再看。不喜欢的味道,不悦耳的噪音,妹妹都可以选择不再去听闻。」

  「这么厉害?」蓝生半赞叹半揶揄道「难怪是妖精!」

  银霓道「很多生灵都能做出这些选择,只是人变聪明以后,这些本能渐逐渐丧失了。有时候,越是不想听什么声音,却越是听得清楚。」

  「是啊,」蓝生道「哥哥以前常因半夜狗吠而睡不着觉,可我诗妹却不会。」

  下午蓝生便一人在房里,昨夜本希望借着洛水驿站之幽名,能邀诗妹入梦。诗妹的身影出现了,却天人两隔。没有软玉温香,没有缠绵悱恻,只有声声痛彻心肺绝望的呼喊。

  他几乎彻夜未眠,所以才睡眼惺忪,现在他身子有些乏,却怎么也不敢昼寝。

  直到近傍晚银霓才回来。

  「哥哥,事情不妙。」银霓沉着脸道

  「怎么了?」蓝生问

  「来了两个魔道中人,分别住在街尾的不同客栈里,像是冲着妹妹来的。」

  「是么,他两功力如何??」蓝生担心问

  「一比四煞稍弱、另一名比之强得多,妹妹判断当是鬼谷之人。」银霓道

  「比四煞强,会是三魔之一?另一名是五鬼?」蓝生问

  「妹妹猜想当是三魔之一的天魔,另一名不会是五鬼,因五鬼不会单独行动。」银霓道

  「是为了金蝉蛊?」蓝生问

  银霓忧心道「有可能是欧阳湘成设下的圈套,但他二人肯定是冲着妹妹来的,这真教螳螂捕蝉(蚕),黄雀在后。」

  「妹妹有与其打照面么?如何肯定?」蓝生问

  「妹妹试了好几次,走到哪,其中魔力高的那人便跟到哪,却始终保持半里的距离。」银霓道

  「那人能感应到妹妹?」蓝生惊问

  「显而易见,这才是妹妹最担心的。」银霓道

  沉思了一会,银霓道「哥哥,银霓现在有三件事要做。」

  「哪三件?」蓝生问

  「一是夺得金蚕蛊,二是尽量不与他俩交手,…」银霓道

  「还有呢?」

  银霓犹豫了半天才道「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哥涉险。」

  「嗯?」蓝生不悦道「银霓,哥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娇贵了?妳和妳宫主总这么说,好似哥哥是个百无是处的书生。」

  银霓轻吁了口气,走至蓝生跟前,轻抚着蓝生的面颊道「哥哥莫生气,妹妹问你,人是否该信守承诺?」

  「当然」

  「来之前妹妹答应宫主会照顾好哥哥,不教哥哥涉险,妹妹是否该做到?」

  银霓一句话便叫蓝生没脾气「那要公平,妹妹也不可涉险,哥哥可只有一个好妹妹。」

  银霓道「妹妹不是说了么,尽量不与他二人交手,也是不想让哥哥担心。」

  「妹妹有何打算?」蓝生问

  「那魔力高的当无法感应哥哥,也不知他是否知道银霓与哥哥同行…。所以首先,今晚要与哥哥换房间,他早已锁定了妹妹的位置,妹妹不宜再回房。」

  「其次便是要确定他俩与送蛊者的关系,照理说,若这是欧阳湘成设下的陷阱,他俩不该出现的这么早,而且自暴行踪。」

  「最坏的情况是,此番是欧阳世家、唐门与鬼谷联合设下的圈套,那彼等必是势在必得,就大大的不妙。」

  蓝生道「妹妹,哥哥到觉得他俩应是冲着哥哥来的。」

  「怎么说?」

  蓝生道「四煞死了,且帐都算在哥哥身上,鬼谷对我绝对不会善罢罢休。地魔虽掌控东厂,可从不离开京城。此时此刻,从来没现身过的天魔在此现身,不是为了哥哥还为了谁?」

  银霓道「若是为了找哥哥复仇那就更令人费解了,他俩再厉害未必就是我俩的对手。如今故意显身让我有所警惕,不是打草惊蛇么?究竟所为何来?」

  蓝生道「或许背后有更厉害的敌人或更大的阴谋,总之我俩要步步为营,妹妹今后做任何决定须让哥哥知道,莫中了敌人圈套。」

  两人当下商议好了计策,天色已将暗,银霓先在窗口系了一段红色的丝带,随即去楼下租了匹棕色的壮马,罩上方才买的一顶帷帽,以白纱遮住了面容,身上衣裳的颜色也换成了红色,缓缓往南驶去。

  银霓希望今晚真能寻到欧阳湘成所派之人的住处,这样他便能掌握先机。

  马儿缓缓走近那两魔所住的客栈,一左一右,街东(右边)的是那道行低的,住的是《商州旅店》。银霓仔细的闻着附近所有的味道,只要来人不是住在这两间客栈,她便有七成的把握,能顺利劫到金蚕蛊。可若住在一起,说明三股势力已联合一气,他与蓝生则别无选择,只能打道回华山。

  果然闻不出他俩的气味,妖身上虽有淡淡的香气,但须近闻,这距离连霜儿也闻不出来。

  也没有华山派的气味。

  银霓心里难得紧张,她担心两人会出来与之厮杀或挑衅,这样此次行动便要失败,一是完全暴露身份,二是她答应蓝生只走不抗。

  此时,银霓意外发现那街西道行高的人所住的《承商客栈》,房中还有一人,像是个男子,但身上的气味模糊不清,衣裳也被浓厚的檀香熏过…,看来这两魔一人是有备而来,但此男子又是谁呢?为何要刻意掩盖身上味道?

  管他是谁,银霓当下只希望不是欧阳湘成派出的人,至于以后的阴谋只有以后再应付了。

  夕阳西下,骑艳踽踽,银霓单骑只身吸引了整个城镇的眸光。蹄声笃笃,牵动心绪,尘香冉冉,穿飘过整条街。

  继续南行,终于在一条热闹的街口停步下马。银霓没拴马,顺手用丝带在地上画了一个圈,要马儿待在里面。

  秋风凉爽,月色清明,街道后方有一宽阔的广场,置了十余张矮桌,开起露天饭馆。

  三名欧阳湘成的手下正围着矮桌喝着酒。他三人紧邻着炒菜的灶炉,油烟刺鼻,难怪银霓一直没闻出他们的气味。

  三人几乎同时发现十步之外的银霓,银霓的妆扮并未教他们太吃惊,此地已近西陲,许多西域女子便是这般装扮。

  「客官吃米还吃面?」一女店家前来招呼银霓

  「可有干粮?」银霓问

  「此处都是现炒的热菜,干粮却没有,对面饭馆有卖馍饼的,也可住宿,姑娘可去看看。」

  银霓道了谢便往对面《二钱客栈》走去。

  没想竟来了三人,银霓觉得有些棘手,要做的干净利落难度颇大,何况还有鬼谷的人一旁窥伺。

  走进客栈,银霓本欲定间上房,可这小客店哪有什么上房?都是通铺,一人二钱银。

  幸好店中无女客,银霓花了一两银子包了间可容六、七名女客的通铺。

  银霓打听出来,那三名欧阳湘成的手下便住在此家客栈,也是包了间通铺。可能刚来便去吃饭了,银霓经过他们房间,闻不出半点气味。

  银霓不打算再上街走,太过招摇也不好,鬼谷那两人并无动静,此地离他俩不过半里路,互相都在对方掌握中,反到安心。

  银霓打开窗,迎着风,仔细的过滤风中传来的百千般气味。

  骤然,银霓心头一颤,斜对面那家《生民客栈》中,竟还有一名欧阳湘成的手下。

  『我倒是小觑你了!』银霓心道,没料到欧阳湘成行事如此谨慎。

  这人银霓是见过的,名为贺爽,南方口音,严格说他并不是欧阳湘成的手下,甚至不是华山弟子,不知欧阳湘成何处寻来的帮手,佯装他的弟子,专门来对付秦飞等人的。

  好几次欧阳湘成与人议事,他都在场,可见此人武功历练定有独到之处。因此银霓曾跟踪他的气味,与他巧遇于廊下,打了照面,并看清了他的长相。此人四十余岁,浓眉大耳,太阳穴凹陷,内功极高且喜怒不形于色,当时银霓便觉得他当是欧阳湘成手下,最厉害的人物。

  在华山,蓝生常见银霓一人关在房里,还笑她不觉得闷,可他哪知银霓《关在房里》时,暗中做了多少准备。

  这贺爽也在窗边,窗也是向外推开的,此刻,他倾出半个上身,向外眺望。还不时拉着衣襟,想是房里闷热难耐。

  银霓迅速移位,以免被他瞧见。

  银霓在房里待了近半个时辰,直到那三人吃完饭回来,关门进房后,她才离开。临走,银霓避开对面贺爽的目光,迅速在窗口系了一小段红色的丝带。

  回到洛水驿站,银霓向蓝生略说了经过「妹妹直觉认为这鬼谷与欧阳湘成是各自为政的,因为天魔当是直接受命于鬼谷仙妹,以其修为与身份,当不屑于与欧阳湘成之流同谋。再者,若欧阳湘成真有天魔相助,她与哥哥谈话时便不会是那一副嘴脸。」

  「什么嘴脸?」蓝生不解

  银霓道「小人嘴脸,小人一旦得势,或自以为得势,便控制不住,总摆出一副倨傲不恭,不可一世的嘴脸。看他和哥哥说话的态度与表情,当是心中还没底。」

  蓝生笑道「没想妹妹观察如此仔细。」

  见银霓始终忧心忡忡,蓝生问「妹妹还担心什么?」

  银霓道「他能感应到妹妹已是大出意料之外,可最让妹妹担心的,还是鬼谷竟然知道我族人对气味的异常灵敏。宫主一直认为这是我族最重要的武器,可若鬼谷知道此秘密并加以防范甚而误导,则对我族甚是不利。」

  「鬼谷是怎么知道的?」蓝生问

  「妹妹也百思不解,这秘密只有哥哥知道,且看来欧阳湘成的人尚不知晓。」

  「还有,那贺爽开着窗,不时往外眺望,不知使否在等人。」

  「总之,明日送蛊者一定会来,且当会住在生民客栈,妹妹已布置妥当,万事俱全只欠东风。」

  又是只欠东风,这回东风是何模样?

  夜里,蓝生听到银霓房里有动静,不一会似已跃窗而出,蓝生推开窗,早已不见人影。

  蓝生彷佛记得银霓快天亮时才回房,等他盥洗完,立即到银霓房里,叵料银霓还没醒,侧着身背着门躺在床上,想必累了一夜。蓝生本想走至床前,慰劳一二,但想虽是兄妹,银霓红衣单薄,颈臂微露,此时此刻男女之嫌还是得避。

  「哥哥先回房,妹妹醒来敲一下墙。」蓝生说罢便回房,向店家要了一碗粥,一个煎鸡蛋饼,独自吃着早餐。

  街角承商客栈里,两人正说着话,其中一名面泛紫晕,看来像似五、六十的老者,可他鬓发黝黑,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好似可穿透十里之遥。银霓与蓝生猜得没错,他就是鬼谷三魔之一的天魔。他自比佛家的魔佛,以灭佛法为己任的六梵天主波旬。

  因此鬼谷之人都叫他作波旬。

  波旬道「这狐狸精折腾了一夜,穿梭于两边客栈,还去了西边林子里,不知忙些什么?」

  另一身着青杉,看来三、四十余岁,白面束发,留着短须的男子道「狡兔三窟吧,总之是忙着金蚕蛊之事。」

  波旬问「她难道没听过螳螂捕蝉的故事?那送蛊者确定申时会到?」

  青衫男子道「只会早不会晚。狐狸一向多疑,你越这般打草惊蛇,她越会认为我俩是单纯冲着她来的。」

  「那生民客栈都布置好了?」波询问

  「就等她去了,到时来个瓮中捉鳖,一但收拾了她,那蓝生便如丧家之犬,孤掌难鸣,根本不足为惧。」

  原来昨晚银霓觉得贺爽开着窗,不时往外眺望,似在等人,可她哪知道,贺爽等得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银霓误打误撞先发现了其他三人,因而住进了二钱客栈,可竟忽略了始终在对街窥视的贺爽。贺爽与银霓打过照面,因此欧阳湘成派他来当诱饵,她见银霓走进二钱客栈,以为是银霓见到他了。

  贺爽哪知银霓住进二钱客栈完全是因为那三人的缘故,更不知银霓能闻出每个人身上的气味。

  因此银霓以为三人在明贺爽在暗,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波旬道「我何尝怕他?只是谷主有令,她和朱棣有约,不便公然与八大派的动手,尤其他这种身分。否则何须与欧阳世家这种不入流的帮派连手?」

  青衫男子道「可只要朱棣一天不死,便不得不藉欧阳世家外围之名行事。」

  波旬沉思了一会,鼻子嗅了嗅,青衫男子身上的檀香味令他有些不舒服,皱眉道「你真的认为她能百步内闻出人身的气味?」

  青衫男子道「谨慎点好,只有委曲波旬兄了。」

  波旬道「你我兄弟谈何委屈,你的身分确实绝对不能暴露。」

  蓝生早餐还没吃完,但听隔壁有了动静,银霓竟又跃窗而出。

  「怎连招呼也不打一声?」

  「又去林子?」波旬问「那林子里有何古怪?」

  青衫男子道「能有何古怪?今早已派人仔细搜过,除了麻雀什么都没有,或许她只是不想让人感应到罢了。」

  「出来了,」青衫男子道「这次只待了片刻。」

  银霓走后蓝生觉得没吃饱,又要了一个鸡蛋饼,在银霓房里吃,饼刚吃完,银霓便又回来,这次是走正门,换成了一袭白衣,登着楼梯上来。

  蓝生问「妹妹折腾了一夜,腹中可肌饿?」

  银霓道「在林子里陪雀儿吃了枣,还有枣泥糕。」

  「东风可曾到来?」蓝生关心问

  银霓诡笑道「东风不相识,何事吹罗帷?即便来了哥哥也不知。」

  蓝生只觉银霓的笑意与话大有弦外之音,可却不知何意,看她的表情似已有成算,因此并未多问。

  「需要哥哥做什么?」蓝生问

  银霓想了一会,边帮蓝生拉着半边没露脸的领子道「妹妹还需证实,倘若这是鬼谷与欧阳湘成同设的陷阱,便须哥哥出手,当主角总要拔剑的。」

  承商客栈,波旬笑道「这狐狸精也太蠢了,找细作竟找到欧阳湘成的人。」

  青衫男子道「她也没什么好选的,那四名乞丐有三人是欧阳湘成的人。」

  「她这么做很明显,是想确认我鬼谷是否与欧阳湘成合谋,就给她来个将计就计,好教她安心地往坑里跳。」波旬说罢,向门口欧阳湘成的手下道「你去告诉你的人,若那姑娘问时,就说没有人进过客栈。顺便去对面商州旅店,将事情告诉我谷之人,教她稍安勿躁。」

  欧阳湘成的手下走后,波旬道「看来这狐狸精还嫩得很,不足为患。」

  青衫男子道「谷主说,她九尾族虽诡计多端,却无大谋略,看来谷主所言非虚,早将彼等禀性吃透了。」

  原来早上银霓发现洛水驿站附近来了三、四个乞丐,而其中一人竟是欧阳湘成手下乔装的。

  这让银霓起了疑心,欧阳湘成的手下不应该知道他与蓝生来此,除非与鬼谷联合一气。既然鬼谷的人能感应到自己,这几名乞丐当是来监视蓝生的。

  银霓灵机一动,干脆试试反间计,给了其中那一名乞丐五钱碎银,要她整日在商州客栈附近行乞,帮他监视两间旅店进出的人,晚上再给他一两银子。

  那乞丐收了银子,果蹲在客栈附近,可欧阳湘成手下那名乞丐很快便去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报与波旬,正当波旬笑银霓嫩的同时,银霓的窗牖飞进一只麻雀,把牠看到的事《传》给银霓。

  「怎么了?」蓝生见银霓低眉不语,关心问。

  银霓道「妹妹失算了,他们是一道的,这次夺蛊,是鬼谷主导,共同设下的陷阱。」

  「那好啊」蓝生道「这样哥哥便可与妹妹并肩作战了。」

  银霓知道蓝生不怕天不怕地,可不知作妹妹的却敬天畏地,不敢让他涉险。

  「只是有件事妹妹一直想不通。」银霓道

  「何事?」

  「欧阳湘成既与鬼谷设下圈套,必是确定妹妹劫了信,看了内容,这事我俩谁都没说,他是如何得知的?」

  「还有,今日送蛊者会来,可究竟有没有金蚕蛊,抑或只是个圈套?」

  蓝生道「难道他是故意让妹妹劫信?」

  银霓道「妹妹也这么想过,包括之前秦飞截了轩辕派那边传来的信,然后妹妹听到欧阳湘成徒弟提到金蚕蛊的事,或许这都是他早已计划好的连环计。」

  蓝生惊道「这欧阳湘成城府有这么深么?看来不像啊。」

  「是啊,他副那小人嘴脸不该有如此深的城府。」银霓道

  「妹妹这话哥哥又不懂」

  银霓道「没有人愿意当小人,除非他只能当小人,真正城府深的人不会教人一眼便看出生得一副小人嘴脸。」

  「哥哥还是不懂」

  银霓摇头苦笑道「妹妹也越说越胡涂了,总之,妹妹怀疑欧阳湘成身旁有高人,甚至能感应到妹妹的人,可妹妹却查觉不到他的存在。」

  「会不会是承商客栈里那人?」蓝生问

  「啊,」银霓失声道「是了,极有可能,难怪他要抹去身上的气味,原来是怕妹妹认出来。可他不是魔而是人,凡人岂会有此能力?」

  蓝生道「可既然他怕妹妹认出他的气味,为何其他人他就不怕?哥哥的意思是,欧阳世家可用之人极多,他若真知道妹妹能辨出气味,大可派别人来。」

  「是啊,这点就更难解了。」银霓道「尤其是贺爽,若知我能嗅出气味,又何必开着窗故意露脸给我看?」「那乞丐,和住在二钱客店的那三人,都是在暗中行事的,若真知我能辨味,便不该派他们来。」

  想不通的事只能暂时搁着,因为银霓与蓝生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谋划。

  陷阱确定是设在贺爽住的生民客栈,贺爽租了两间上房,隔壁那间定是留给送蛊者的。问题是,鬼谷之人离得那么远,就凭几个欧阳湘成的手下和送蛊者,要布置何种陷阱才能捉住或困住银霓?

  蓝生忽道「妹妹可听过天竺的芙蓉香?厉害如毒龙,竟也被此香捉了两次。」

  「此香只有汉王有,汉王又一向与欧阳世家有来往,难道此次送的不是用来欲蛊毒秦飞的金蚕蛊,而是专为对付我俩的芙蓉香?」

  秋风野大,三匹快马一路奔驰,激起绵延数里的滚滚黄沙。他们并不赶路,只为了回首看这黄沙滚滚。像是搅乱了一江春水后的惊涛拍岸,这种景致在江南是看不到的。

  好不容易前方有块水草地,连续奔驰近一个时辰的马才停下来休息。人不是马,永远不会知道,马载着人连续奔跑一个时辰有多累。

  三人或坐或倚,在一棵大树下喝水休息,其中一名灰衫中年男子道「前方就是洛南了,早到了一个时辰。」

  此时飞来了一群麻雀,停在树上。麻雀并没有聒噪的叫着,而是静悄悄的望着从天际缓缓飘落的一袭白影…,这白影在空中手捻着一片绿叶,凑近嘴边,吹出了奇特的声响。

  然后一群蝼蚁便纷纷从麻雀身上跌跃,落在三人身上。

  只听那白影于远方,望着点点蝼蚁喃喃道「日中必熭!操刀必割。养兵千,日用于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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